旧东大地铁站很近，不到五分钟，路明非和渡边就出现在了地铁口。

“嵯峨野也属于旧东京？”路明非突然发现自己还根本没搞明白嵯峨野的地理位置。

“算啊，嵯峨野就在旧东京中心城区的外围，临近千叶。”渡边回答。

她一脚踩上了自动扶梯，纯白色的棉袜被木屐上红色的系带紧紧缚住，隐约能见到红润的皮肤。正因为厚厚的棉袜是如此不合时宜，所以路明非的目光不由得在她的脚踝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渡边的手轻轻放在了一直往下的黑色的扶手上，她红白相间的巫女服渐渐被地铁站顶棚的阴影覆盖，深红的绯袴与近似全黑的阴影之间仿佛在争夺画面的主导权，它们扭曲、纠缠在一起，宛如两条巨大的河流相互冲击，最终汇入同一个河口。

那到底是什么呢？路明非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寄居在渡边的灵魂深处，就像是有一头巨大的灵魂在凝望着她瘦弱的躯壳。

“快点，不然要赶不上车了。”渡边在自动扶梯的另一边叫喊。

其实不应该说是叫喊的，因为渡边的声音不大，但是整个狭长的甬道似乎起到了放大器的作用，所以路明非听来，渡边仿佛是站在他的耳边说话一样，连她的呼吸都能够感受到。

“来了。”路明非回答了一声，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碰到扶手的一瞬间，他的脑子莫名闪过一个想法：自己的手触碰到的位置，是否也被渡边触碰过呢？这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丝温热，但这股温热犹如幻影一般，既像是存在又像是不存在，若隐若现，勾人心弦。

他缓缓下降到了入口处，到了渡边的身旁，保持着和她一样的步速。前方是一道90度的急弯，还有一张弯曲的显示屏，上面正播放着一家医美公司的广告短片。一个脸上毫无瑕疵的美女正在肆无忌惮地向来往的行人展示自己的魅力，以此引诱那些对自己脸部不够自信的女孩光临。

“这种广告在旧东京比比皆是。”渡边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怎么说？难道在新东京不准播放这种广告？”路明非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转了几道弯，但他就是问出了这么个和渡边说的话也没什么关系的问题。

事实证明，他这个问题问对了。

“新东京和旧东京只有名字还保留着联系，就像是约克和新约克其实也没有任何关系，硬要说的话，只是有那么点历史遗留问题而已。”渡边难得提及新东京的事。

“新东京不是就在对岸吗？”路明非意有所指。

距离如此之近的两座城市，差别能大到哪里去？

他还真想象不出来。

“你一定很好奇吧？新东京是什么样子。然后，你会因为好奇而违反规则。因为你是S级怪异，所以神社并不会把你怎么样。不，神社没有那个能力把你怎么样，但你会很失望的。”渡边的眼神变得迷离，她就像看透了一切似的自言自语，“真相不仅无聊，而且会让你精疲力竭。”

“乡仓教授想要得知的真相也是如此吗？无聊而且会让人精疲力竭？”路明非问。

“他？不仅如此，而且会让他彻底丢掉一些……他不愿意丢掉的东西。”渡边同样意有所指，“所以有时候，我们还是离真相远一点比较好。”

路明非觉得她在异想天开。

人怎么可能停止好奇呢？

“做不到啊，”他像是真正的哲学家一样愁眉苦脸，但心底却觉得有些快活，“哪里都有好奇的人，比如我；哪里都有傻子和疯子，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