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御座上的帝后却被他弄糊涂了,三郎这小子打小就是泥鳅,滑溜溜的,不饶两个弯子,谁也别想问出实话来。今儿承认的这么痛快,太反常了!
瞧了一眼同样皱眉的武后,李治不由问道:“三郎,你这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有什么话,给朕说明白了!”
见皇帝有些不耐烦了,李守义心里嘿嘿一乐,随即便从袖子里挑出一张纸,高高举起。言此物是贺兰琬身下掉落的,有多名宫门侍卫可做作证,他针对贺兰琬,就是因为这张纸。
李治见状,便摆手示意内侍,取来一观。打开扫了一眼,便重重哼了一声。感觉奇怪的武后,也拿了过来,按照李守义的说的闻了闻,随即将纸攥成了一团,直接扔给了贺兰琬。
能让帝后这对至尊夫妇同时动怒的东西可不多,李守义恰恰挑中了最具攻击性的一首诗: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
三摘尚自可,摘绝抱蔓归。
宫中不是有流言么,说太子贤乃李治与韩国夫人媾和所出之子,皇后为了遮掩天家丑闻,所以抱为养子。
这首诗的意思,恰恰是影射太子相信了流言蜚语,担心自己走上李忠的老路。落款还有李贤的签名,字迹也是仿的惟妙惟肖。
“贺兰,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曾经临摹许相的字,分毫不差,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太子素喜用江都令-李思训所制的长松墨,而这徽州黄松墨皆在御前,只有去岁,本宫赏了你一块。解释解释吧!”
武后面色无比的严肃,眼神还透着丝丝的杀气。
而处于懵逼状态的贺兰琬,打开纸团读了一遍,脸色当即便面如白纸。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言此事一定是李守义栽赃陷害他。
瞧着趴地上的贺兰琬身子在抖动,李守义不由在心中感慨:多愚蠢的人啊,入彀而浑然不知,贺兰敏之这辈子闹的最大的笑话,便是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可这火候还不够,李守义决定趁热打铁,再补一刀:“皇祖、皇祖母,我父王作诗有个习惯,落款从来都是‘贤贤易色’,从不具名。”
听到这话,李治和武后都点了点头,李贤自幼喜欢《论语》,每次读到“贤贤易色”,他都会反复诵读三遍。甚至,皇帝在与司空李勣闲聊时,还曾自得提到过此事,夸赞太子贤的聪敏出自天性。
笔迹仿的再像也没用,落款上着了这么大个漏洞,分明是他写出来栽赃陷害太子的。这一来,就能解释清楚,李守义为何如此的痛恨贺兰琬了。
栽赃储君,兹事体大!说错一个字,都得满门抄斩,贺兰琬当然要三思再行回话。磕磕巴巴的拖延着,脑子想着解决的办法。
可李守义却见缝插针:他们表兄弟闹过矛盾,贺兰琬得意洋洋与李守义说,其父淫辱杨氏,那孝敬皇帝的事涮嘴玩。那样子,红光满面,喜形于色。
甚至,还恫吓李守义,言及术士明崇俨曾对武后说“太子不堪承继,英王貌类太宗,相王相最贵。将来李贤被废了,必定连累子孙。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自古以来,废太子的儿子,有几个是能得到善终的。等那时候,他还不是想把李守义怎么样,就怎么样!
“陛下,天后,他诽谤我啊,他诽谤我啊!”
要说这人走背字,喝凉水都塞牙,急于自证清白的贺兰琬,说着说着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捂着嘴,说话也成了大舌头。
见到自己最宠爱的太子被人设计,李治哪里还能保持理智,当即肃声言道:“三郎才八岁,他能说谎吗?朝臣那么多,他怎么不冤枉别人。”
此时的武后,瞧贺兰琬的眼中也闪过一道寒光。无他,就因为明崇俨的批语,那话是洛阳宫中说的,李守义身处长安如何得知。
而贺兰琬素与明崇俨交好,书信往来频繁,这禁中语一定是明崇俨泄露给他。所以,他恫吓皇孙之事,绝对是可信的。
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守义,见武后面色不对,赶紧痛打落水狗:“明崇俨是谁,那是陛下、天后,倚重的得道高人。”
“他会说出这种挑拨天家的话吗?还是说,你心怀怨恨,想着替你那死鬼老爹报仇?”
“可你也不能挑中我父王,谁不知道他是个仁义的君子,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李守义这话,字字诛心,而且帽子扣的是硕大无比,对储君下此毒手,其心刁毒,其罪当诛。
而李贤则是缄口不语,不喊冤,也不落井下石,他的这个样子,在李治眼中,这就是仁厚、恭谨的表现,不枉其寄予的厚望。
可太子越是这样,李治越是愤怒,那怕对象是贺兰敏月的侄子,他也不会有一丝的心思手软。当即拍板,褫夺贺兰琬的官职、爵位,打入死牢,三日之后,于东市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