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崇义似也颇有些意外,却并未乱了法度,脚步微变,轻描淡写避了开去,反手一剑撩向乐心右肋。
二人这一番拼斗极是古怪,乐心赤手空拳却招招抢攻,拳法只有一招打鼻子,却偏偏凌厉非常,反观杨崇义却是守多攻少。
然而身法独到,间或刺出一剑,隽永之余又不失狠辣,林冲只觉这人步子轻灵曼妙,宛如踏雪而行。
正自出神,忽听那红衣少年赞道:“杨兄的‘踏雪寻梅’真是越发潇洒如意了,真是令小弟大开眼界。”
杨崇义神采飞扬,笑道:“雕虫小技,倒是让江兄见笑了。”
正自得意,忽听乐心笑道:“名字倒也中听,就是功夫稀松了些。”
杨崇义眼神一厉,冷然道:“是你自己找死,莫怪我。”
剑法一变,家传“四君子剑”应手而出,锋刃所指,寒气逼人,一派大气凛冽之象,正是第一路“寒梅剑”。
乐心见他剑势大变,一时疏于防备,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衣服上划破一个大口子,所幸未伤及皮肉,心神一凛,收起调笑之心,十招后又斗了个旗鼓相当。
杨崇义见他平平无奇之下竟抵挡住自己这一路“寒梅剑”,不禁多了几分讶异,剑路又一变,冷冽之气尽消,剑影虚虚实实,绵密不断,如兰香幽幽无处不在,却是第二路“幽兰剑”。
乐心见他章法又变,一时剑随步动,四面八方俱是剑影,不由暗暗心惊,再无轻敌之心,拳势骤然锐利,进退之间,手臂便如一杆大枪,激起呜呜风声,看得杨崇义,林冲,洛飞烟俱是一惊。
杨崇义心知遇到对手,激起好胜之心,低喝一声:“好!”
剑路再变,随乐心来势飘身后退,剑尖轻轻一挑,直削腋下。
这一手以退为进正是“碧竹剑”中路数。
乐心见对手千变万化,也是斗得兴起。二人渐渐放开全力,拳来剑往,凶险异常,任谁稍有疏漏,便是性命之虞。
林冲万没料到局势发展至此,不禁大皱眉头,如此下去,这两人就是不死,也难免两败俱伤。忽瞥见林家兄弟笑容阴险。
蓦地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暗叫不妙,不由高声道:“二位请先住手,我有话说。”
不想二人斗得火热,全副心神俱已都在对方身上,一时对外物竟是浑然不觉。
林冲一跺脚,身子陡然射出,直奔阵中,忽地后背一寒,心知有人偷袭,身子一侧,一剑堪堪擦肩而过。
脚下不停,直蹿到二人中间,右手托肘,左掌横拍,千钧一发间封下二人拳剑,几乎同时身子陡然一转,双掌左右互换。
猛拍二人中门,二人骤遇奇袭,都是措手不及,脚下猛退,各自弹开丈余,连同不远处持剑的红衣少年,俱是一脸惊诧。
杨崇义微一定神,冷笑道:“怎么?要二打一么?你杨小爷也不怕!”
林冲微一摆手道:“先容我问一事,问清楚了二位要斗多久在下都无二话。”
乐心面色疑惑,一时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杨崇义皱眉道:“何事?”
林冲淡然道:“林家兄弟是为何事请足下出来找这个场子?”
杨崇义冷笑道:“我还道你要问甚么,此事你二人心知肚明,何须问我。”
林冲摇头道:“只怕我等不知,还是明示得好。”
杨崇义一愣,心中闪过一丝疑虑,目视洛飞烟道:“林家昆仲告知我等,你二人在城中劫掠了这位姑娘,并下药迷了神智,让她对你二人言听计从,不料此事正好被他兄弟发现,激斗之下他兄弟负伤不敌,只好来找我除暴安良。”
乐心冷笑道:“好个除暴安良,两个贼子真是好心计。”
杨崇义冷冷道:“你二人要诬陷好人,也需装得像些,无凭无据出言相伤未免太拙劣。”
林冲笑道:“既是如此,何不找个郎中看看?以杨兄之能,找个名医瞧瞧这位姑娘是否真被下药想必不难罢?更何况,我阻挡二位时林家兄弟早已溜之大吉。”
杨崇义又是一怔,四顾左右,果然林家兄弟早已走得没影。
微一沉吟,正色道:“单凭你等一面之词,难以下结论,也罢,城南左家乃医学世家,歧黄之术精绝,当家的左空乃是水果第一名医,你等可敢随我前去一验?”
林冲回头笑道:“师姐,你意下如何。”
洛飞烟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说话,乐心却是在一边似笑非笑。杨崇义心中疑虑更甚,道:“若无异议,现在便走。”
林冲淡然道:“请。”
一行人一路回到南门,进城未多久,便来到一家医馆。
这医馆看似平平无奇,匾额上也并无“妙手回春”,“手到病除”之类字样,却只写着“水果左氏”。
几人正欲径直而入,忽听有人道:“各位若要问诊,还请耐心等候,先来后到,各按其顺序,见谅。”说话者文质彬彬,却是一蓝衫青年。
杨崇义正欲开口,忽听乐心笑道:“左大公子,还请劳烦请一下令尊,乐某有些小事叨扰。”
蓝衫少年见是乐心,不禁满脸笑容,道:“原来是恩公,不知找父亲有何事?这几位是恩公的朋友?”
杨崇义见二人认识,不禁有些愕然。水果左氏向来清高自许,便是达官贵胄也不瞧在眼里,这左临更是神医左空长子,却不知为何对这人如此恭敬。
林冲与洛飞烟对视一眼,心中已猜到大概。
乐心笑道:“与杨三公子起了些小误会,还要烦劳令尊略施手段,一验究竟。”
左临这才认出杨崇义,道:“恩公,杨公子且入内室稍待,我这就去请父亲。”
几人随仆从引入内室坐定,不多时便进来一中年人,白面微须,身穿一件素色袍子,沉稳之余带着几分傲气,却是神医左空。
几人略略寒暄,左空便道:“不知恩公与杨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乐心指着林冲与洛飞烟笑道:“也无甚大事,杨公子说我和这位公子给这位姑娘下药迷了神智。我等百口莫辩,只好请左夫子看个究竟。”
左空目视洛飞烟良久,又搭了脉,摇头道:“这位姑娘好得很,绝无被人下药,只是肝肺之气颇有些抑郁,症起于一月之内,想是不久之前方历大悲之事,还请节哀顺变。”
林冲与洛飞烟俱是一惊,此人断病竟能断到此等程度,不可谓不神。却听左空道:“杨公子想必是误会了,恩公为人豪侠仗义,前些日子小女被人所掳,老夫束手无策,全赖恩公出手方才救回。这位公子既是恩公朋友,想必也是坦荡之人。还请公子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