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必须开口说话,不然郭槐听不到。
郭槐当然没法回答他。
但欧阳靖熙的嘴巴却张开了:“快了!”
海云冒出一身冷汗,差点把手抽走。即便知道那是郭槐在操纵尸体,他还是一阵反胃。
“你还是别说话了。”
尸体点了点头。
*
老屋外不远,垒成圆形的石块堆里还残留着篝火的余烬。
杭黎璎拿起一根烧得焦黑的粗木头,捅了捅干柴底,火马上嗖嗖的窜了出来,她带万山到篝火旁,然后变戏法般拿出一只剥干净皮的兔子,这是下午杀死的。
“吃吧,有一天没吃东西了。”
杭黎璎卷起衣袖,捡起树枝把兔子贯穿,然后架在火堆上煎烤起来,没有佐料,她就地取材,在森林里摘了几片肉桂,揉碎后洒在兔肉上,火星四溅,香味很快溢了出来。
“喏。”杭黎璎把兔串递给她。
万山连着眨了几下眼,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她抓过兔肉,狠狠咬下一口,咬碎了骨头,咬烂了肉,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吞进肚子。她长久注视跃动的火焰,这火跟炼丹炉里的火是一样的,一样的红,一样的凶,她很难把欧阳靖熙从脑子里清除,越是这样想,他的形象就越发深刻。
“师傅……”
“嗯?”杭黎璎深知必须解开万山的心结,否则会就此沉沦,“有什么话,尽管说。”
万山泪汪汪的样子令人心疼。
她用舌头舔掉黏在嘴角的烂肉,刚想开口,发出的不是言语,而是哽咽,她扑进杭黎璎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夜之间,少女得知了父亲的噩耗,目睹了青梅竹马的死亡,她没有那么坚强,也不必要坚强。杭黎璎轻轻拍着她的背,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轻松感。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一直憋着,只会憋死自己……”
梧桐树的巨大阴影落在她们身上,月亮升了起来,碧绿的光降了下来,像是在轻轻抚摸这个心灵残缺的少女,窃窃私语,堪以告慰。
眼看着爱徒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杭黎璎感到悲痛的同时,心中涌起一阵怒火。欧阳靖熙死了,但罪魁祸首尾浮子还活得好好的——不论她的目的有多崇高!
他们还没逃离西南,没有逃离她的魔掌,但她必须接受清算,这次,还有当年厉水庄的死!
杭黎璎忽然觉得,万山就像许多年前的自己,她们都受制于虚清的实力,最终忍气吞声,在无人的、昏暗的、噩梦般的阴影中落泪,无人听取她们的悲伤。
但还是有不一样的,如今她能帮万山。
还有那个叫海云的少年,失去化灵丹的期望后,他会怎么做?
“海云呢?”杭黎璎突然发觉,刚才还站在一旁的海云不见了。
万山听不到她的话,哭声淹没了世界。
杭黎璎一面安抚万山,一面伸长脖子环顾四周。
“他已经离开了?”
她觉得那少年绝非不辞而别之人,他有理想,也重情义,对万山更是萌生了情愫。他自己可能意识不到是何种情感,但杭黎璎清楚得很,从海云看万山的眼神中就能读出那浪漫而青涩的爱。
他一定还在附近,去哪了?
杭黎璎突然看到老屋的门关上了,那门很难关,他们来后就从未遮掩。
海云在里面?
在做什么?
“万山……”杭黎璎把她从怀中扶起,“你坐到这边。”
“嗯……”她揉着眼睛,啜泣道,“怎、怎么了……”
“我进去一下。”
杭黎璎起身朝老屋走去。不知为何,她觉得房间内正在发生非常恐怖的事,那紧闭房门的老屋看起来无比陌生,白天似乎是它的伪装,直到夜幕降临,它才露出真面目。
她走得静悄悄,猫着腰,袖子多卷了几圈,一直绑在头上的头巾也拉紧了。
“那是什么……光?黑色的……”
她动摇了,甚至停下脚步,心脏砰砰直跳。
里面存在世间至邪的东西!非常邪恶!
挂在腰间的乾坤囊竟然飘了起来,这个外形和普通囊袋没有区别的法宝,擅自拉开了一条口子。
“呼——”
乾坤囊发出低沉的声音。
它在吸收灵气!
可,哪来的灵气?!
杭黎璎猛然转身:“万山,快跑!”
下一刻,房门炸烂,木板和碎屑四处飞溅,一道黑气贯穿而出,直刺杭黎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