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一大早,许学志可算是吃好了。
又在汽车站一旁的供销社,买了一点去姥爷家的鸡蛋糕和瓜子花生糖果。
许学志一股脑都放在麻袋里,等车一来。
他好不容易挤上去后。
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他直接就坐在车头的单人座上。
许学志知道,他心里都有预感,这次下乡路,恐怕有点坎坷。
司机,见许学志坐哪里,就看一眼,也没有说啥。
只是站起来,对着后上车的人凶巴巴喊着。
“上车的,往后面走,后面还有位置。”
“别挡住道,等会儿就要发车了,没位置的就等下一班。”
许学志可不管,把麻烦放在脚下踩着,自己把军大衣衣服一合拢,把手交叉在胸前。
把帽子戴低点,把窗台一关,就睡了过去。
果然他的决定是明确的,一路上,等车开出京郊后。
一路向西,越往乡下走,路越颠簸,要不是许学志选了个车头,今天一早上吃的焦圈豆汁就得吐出来。
虽然现在整个车里,都弥漫着一股吐出来呕吐物的味道。
许学志因为睡了过去,也没有注意到。
就这样兜兜转转,坐了快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下午快四点时候,就抵达了红旗公社。
然而,之所以叫山沟沟,就是因为旅途格外遥远。
他姥爷家,所在的孙家村生产大队,可以说,比山沟沟还在山里面。
每年交公粮,就只选几个村里壮劳力出来点个卯,平时可以说是个与世隔绝世外桃源的感觉。
许学志下了汽车,把东西扛在背上,刚开始他还漫无目的,看看周围。
这红旗公社的汽车站,格外的破旧,也就只能停几台车。
人却多得可怕。
等许学志好不容易,挤出汽车站大门。
才看到,停在门口两辆骡车。
许学志因为没有提前写信给姥爷家,今天也没有人来接。
这年月,没有个骡车和自行车,步行就得走一天,也未必到。
所以他掏了掏兜,摸出一包烟,凑到那两辆裸车旁。
“叔,你这是去哪个生产队的?”许学志说着,就递给那赶车老汉。
那人也来者不拒,笑呵呵地接过烟,闻了闻,不像他们土烟那么呛,却格外的好闻。
老汉就知道,这应该城里才抽得起的香烟。
“芦花屯的,小伙子你上哪儿,要是顺路我就稍你一程。”
许学志这个城里娃,来这里都四周一抹黑,哪里知道芦花屯在哪里呀,只好直接道:
“我去孙家村的,叔你这顺路吗?”
那抱着赶车的长鞭子,靠在车旁,笑着摆摆手,给许学志指了指前头一辆马车。
这马可比骡车气派多了,那马一看就打理干干净净。
大冬天的,看起来皮毛油亮得很。
“那你可运气不错前头那马车就是去孙家村的,他们村的村长要娶媳妇,他家儿子赶车来供销社买点,结婚用品。”
“你是他们家亲戚吗?可以上去问问!”
车老汉,难得看那么俊的后生,不免又多看了一眼,谁家有那么精神的小伙子,媒婆准踏破门槛了。
“我姥爷住哪个村的,没有想到回乡居然遇到这样的好事,谢你提醒了。”
许学志本来就提了一麻袋,看起来东西还不少。
那车老汉,好人做到底。
“等着,我给你喊一声。”
“长盛!你们村来客了,这小伙子是你们孙家村的,一会儿你们顺带着把他也拉回山里去。”
那叫长盛的,长得高大威猛,全身就一件有些补丁的棉袄。
看起来还有些薄,就这个他跟感觉不到冷一样。
正给马顺毛呢。
被车老汉这么一喊,他也抬起头来,看到一米八的许学志,长跟那些城里学生娃一样。
有些疑惑,他们村谁哪里有这样的亲戚。
可惜他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只好接过许学志的麻袋,放在马车上。
憨厚笑着道:
“你是哪家的?欢迎欢迎!来我们孙家村!”
许学志见人那么热情,也没有不自在,反而反客为主的。
一蹦就拍上了马车,找了空位坐起来。
“我姥爷,是孙有根,我是他的外孙儿,叫我许学志就成!”
许学志见这个叫长盛的,是个敞亮人,他也没有客气。
反而长盛一听,是孙有根,就知道这小子是谁。
本来笑脸迎人,脸上笑容肉眼可见地慢慢消失。
许学志伸出友谊之手,也敷衍握了握。
闷头等人,不吭声了。
许学志还有些纳闷呢,他第一次来,也没有得罪人啊。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了。
反正有马车让他顺路搭就成。
他把军大衣裹紧,防止风把衣服吹透了。
等了一会儿,一个妇女提着大包小包,从汽车站旁的供销社出来。
戴着红色头巾,穿着蓝色棉袄,出来一看长那么好看的许学志。
坐在他们马车,还没有了解清楚。
人却笑呵呵的,给许学志塞了两颗喜糖。
“哟,你这面生的后生,去我们孙家村的?”
许学志刚躲过一阵寒风,害怕吃到风,只能和善地点了点头。
躲在衣服里,闷着声道。
“嗯,我姥爷在是孙有根,我去走亲戚的。”
妇人一听许学志是孙有根的外孙,热情得很。
许学志拉了她一把,妇人把东西放好,把被子铺出来。
“那我知道了,你妈是红梅吧?”
“来,到被窝里来,回去还有一段路要走,没有被子挡着风,人可受不了。”
人家都那么说了,许学志也只好盖上被子。
“这才对,长盛呀,赶紧回去吧,不然我们就得天黑才能到家了。”
而长盛看他妈坐好,只黑着脸点了点头,跳上车架子,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
啪的一声,马车也慢慢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