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无期见范施二人欢声调笑,当下摇了摇头,飞身下山。
张飞只觉一阵风拂过,微微一怔,呼喝道:“大师伯,你要去哪里呀?暮儿陪着您老人家啊!”
月光稀薄,黑暗之处身影已无,只听一声音破空传来:“七剑回风阵在竹林之中,若有难处,便往昆仑山望月崖寻我。”
张飞坐在地上,叹了口气道:“哎,大师伯定是不喜欢我,竟连这一时片刻都不愿待了。”
范姝柔声道:“你大师伯严谨守礼,不愿同我们小辈胡闹也属平常,暮郎,你莫要胡思乱想,我瞧呀,大师伯定然很喜欢你。”
张飞转头瞧着范姝,疑道:“怎么?”
范姝笑道:“你想啊,你大师伯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武功又那么高强,手下弟子一定不少,刚才他那七剑回风阵这般厉害,想来是他最得意的武功了,此刻却传了你,你说他喜不喜欢你?”
张飞点了点头,却也不知范姝所言是真是假,说不出话来。
范姝蹲在张飞身旁,笑道:“好啦,时候不早啦,咱们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吧,明日抓紧赶路,可别再在这荒郊野外露宿了。”
张飞瞧了瞧范姝,见其面容虽然一般灵秀,却也多了些许沧桑,再也无当日范宅中那等纯净安详的样貌。
想到她跟着自己一路受苦,心中歉疚,惭愧道:“姝儿,你同我在一块儿吃了这许多苦,当真对不住。”
范姝微叹了口气道:“吃些苦有什么打紧,这江湖上的事儿可比范宅里好玩多啦,何况同你在一块儿,这些苦吃着也是甜的!”
张飞心中感动,泪水盈眶,握住范姝双手,柔声道:“姝儿……。”
范姝微微一笑,伸手拂去张飞泪水,侧头倚靠在张飞前,轻声啐道:“傻哥哥……。”
野外寒风呼啸,两人相偎一起,却是情意绵绵,天上星河璀璨,绚丽斑斓,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着,彼此各怀心事。
既欢喜又担忧,想前途渺茫,恕不知是福是祸,倘若此生能有这般相守,便也是极美之事了。
次日一早,两人急忙下山,朝着鄱阳湖方向行去。
战争年代,道路两旁屡有饿殍,满目疮痍自不必说,范姝自小不问世事,于这般场景当真闻所未闻,更不要说是见着了,突见道旁一老妇怀抱一干瘦孩童,失声痛哭,心中不忍,便驻足不前。
张飞见到这残忍场面,自然而然想到了年幼之景,触景生情,不由长叹一口气。
范姝心中不解,转头向张飞问道:“暮郎,怎么会这样?”
张飞摇了摇头道:“连年战乱,最苦的没过百姓了,姝儿你自小生活富足,无忧无虑,战争的祸端与你自不相干,穷苦人家的事情你也是不会懂的,想当年若不是奶奶相救,恐怕我也早已饿死了。”
范姝“啊”的一声,握着张飞右手,轻声道:“暮郎,这个老妈妈好可怜,我们给她点金叶子帮帮她吧。”
张飞见范姝语出真诚,心中感动,道:“姝儿,你良心真好,该当如此。”
范姝甜甜的一笑,放脱张飞手掌,从怀中掏出锦袋,走到老妇人跟前,取了数片金叶子递到她手上,柔声道:“老妈妈,你不要伤心啦,赶快拿着这个去换些东西吃吧。”
老妇人接过金叶子,浑身一颤,抬头见是一美貌小姐,更是诧异无比,收起泪水,赶忙磕头道:“多谢……多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呜……。”
范姝心中一怔,刚待要扶,见老妇衣衫褴褛,污秽肮脏,眉头微皱,然心中不忍,便用衣袖裹住手掌,托起老妇身子,柔声道:“老妈妈,小女子何德何能受你这般大礼。”
众饥民听得声响,齐向这边望来,见范姝出手豪阔,也都跟着聚拢过来,齐齐下跪,口中呼喝:“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多谢小姐大恩大德。”
范姝放眼望去,见饥民个个骨瘦如柴,形容枯槁,轻叹了口气,从锦袋中又取了一把金叶子,依依分给了各人,待得众人都得了金叶子。
这才欢声道:“各位伯伯,阿姨,此处向东二十里便是临安城,倘若大家日后生活还有难处,可往西湖边范宅求助。”
众人受了范姝恩惠,心中感激,齐齐下跪。范姝禁止不住,赶忙拉着张飞转身便行,身后感激之声绵绵不绝,久久不息。
两人急行片刻,待得甩脱众人,这才缓步前行,范姝叹了口气,轻声道:“暮郎,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万不能相信世上会有这般穷苦之人,爹爹常常跟我说人本身并无尊卑贵贱,又怎地会有这许多饥饿难民呢?”
张飞叹了口气道:“你爹爹说的极是,奶奶也说过,人本身确无贵贱之别,但有的人却自甘下贱,不思进取,这也怨不得旁人,然有些人虽努力进取,却也穷愁潦倒,这便是为水果的不是了,连年征战,百姓穷苦潦倒其实也平常不过,却不全是百姓自己的原因。”
范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为水果之人当真可恶之极,爹爹才高八斗,却不愿入仕,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张飞点了点头道:“定然是了,你可知这些为水果的有多可恶吗?”转
念一想,又道:“不过也不全然,鲁老爷便是极好极好的人,可是那抓我的恶贼却是可恶之极了。”
范姝于这其中事故一概不知,于此听张飞没头没脑的说出来,心中糊涂,奇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张飞哈哈一笑,道:“哎呦,我忘了你可不知这其中原委,不过也不忙,咱们这便回竹林去,若能遇上那个恶贼,哼哼,我可要在他屁股上戳两个大洞!”
说着抽出清泓剑,眼里尽是喜悦神色。
张飞自从竹林一战以来,心底里早已把甘宁作为最强的对手,此刻想到回到竹林极有可能遇上甘宁,心中丝毫没有往日的仇恨,有的却是说不出的欢喜。
两人改走水路,不出三日便来到了竹林当中,张飞出走已超过一年,此刻故地重游,虽然剧毒缠身。
却也说不出的欣喜,见眼前竹林错落排布,欢呼道:“姝儿,咱们到了,快来,给你看个事物,你定然喜欢。”
范姝想到当日客栈中张飞所言,微微一笑,随着张飞奔进屋中。
进得竹屋,张飞不由自主回到自己的房间,床头棉被衣物赫然是当晚奶奶出门之状,想如今物是人非,心中不免黯然。
忽听范姝嚷道:“暮郎,你来瞧,这琴怎地和我干姨的一模一样。”
张飞从房中走了出来,见到范姝惊异错愕的表情,咧嘴笑道:“哈哈,对呀,那日见到郑神医的琴我也奇怪呢,看来我奶奶和你干姨定有什么渊源。”
范姝轻抚琴弦,自语道:“渊源?会有什么渊源呢?怎么从没听干姨说起过?”
张飞摇了摇头道:“我也没听奶奶说起过,但是师伯曾经跟我说,他、大师伯和奶奶三人学琴,师伯的琴虽然不是凤头琴,雕工却和凤头琴一般模样,只怕这其中的渊源不是奶奶和郑神医的,而是师伯和郑神医之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