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话语显得更加酥媚。但她才吐出这两个字,坐在床上的木伦闪电般跳起来,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手里的碎碗片顶在她的喉咙上,“我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张飞盯着她冷笑道。
那胖女人将银子接了拿在手里抛了抛,“行。”
然后她痛快的答应了,那两块银饼加起来差不多有六两,足够两人在这里住上十天了。
“餐点另付,两位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收了钱,她说话也客气了一些。
“来两张大饼,两碗肉汤。”这次水静先开了口。
胖老板娘看了张飞一眼,又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张飞。
她应该是认识水静,所以才要问自己。
“大概已经准备好还俗了吧。”
张飞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水静,点了点头。
“四个钱……”
老板娘确认之后的第一件事依然是要钱,张飞伸手要拿钱,但伸手到怀里之后却一怔——她带着的都是银子,没有铜钱。
而且那老板娘已经说了不管是卫国还是宸国的钱都不要。她正想对策时,水静走上来,拿出四枚铜钱排在柜台上,那老板娘看了张飞一眼,便将那四个铜钱收进怀里,说声稍等便转过酒架去了。
张飞发现虽然形制都差不多,但河阳的钱除了方形的钱眼之外没有任何花纹。
老人的琵琶声一直没断,那些人等张飞和水静坐下来之后,便转过头不再看张飞们了。
虽然有七八个人,但大堂里却说不出的安静。
张飞粗粗的扫了一眼,三桌客人里有两桌有各有三人,另一张则只有一个,靠近台子的那六个人都是一身风尘,看起来是做生意的商人,而另一张桌边则是个一身粗布长衣满脸胡子的落魄汉子。
那六个人见张飞们都坐下来,便都转过头去继续窃窃私语,而那汉子始终没有看张飞们。
瞎眼老头的琵琶声很是黯哑,弹得也有些断断续续,张飞虽然不懂乐曲,但此时也听出那老头只是在来来回回的弹奏同样一个段落。
琵琶曲本来是极有张力的,但这老人弹出来却满满都是日薄西山之感。
张飞将手中的长剑横在桌上,而水静则直接别着兵器坐在凳子上,腰也挺得笔直,张飞发现张飞朝着角落里的汉子看了好几眼,脸上也有些紧绷。
“你认识?”她低声问。
水静低低的摇了摇头。
胖老板娘很快送来了两张大饼和一碟黑乎乎的酱,然后又送来了两碗冒着热气的肉汤,张飞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水静很熟练的拿起勺子将那黑乎乎的酱涂在大饼上,然后有将随着大饼送来的大葱卷在大饼里,便就着肉汤风卷残云的吃起来。
张飞也如法炮制,那大饼很干,但大葱和酱的味道倒也还不错,肉汤也很顺口,两人很快便吃完了。
那老板娘送来东西之后便一直站在柜台后,等张飞们都吃完了,便提着两个马灯走过来问是不是要上楼。
老头已经将那曲子来来回回的弹了不知多少遍,张飞挺得也很无聊,便答应了。水静站起来,从腰里拿出两个铜钱抛到瞎眼老头面前的小桌上才回来跟在张飞身后。
“喂!瞎子,你钱也得了,赶紧睡去吧,别吵着我的客人,各位大爷也早些休息。”老板娘站在楼梯前喊。
老头顺从的停了琵琶,摸索着将两个铜钱收在袖子里,拿起一边的竹杖咚咚的敲着地面出去了,也不对水静道谢,但其余的人也没动,大概是要等张飞张飞们先上去。
肥胖的老板娘走在楼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张飞和水静默默的跟着她上了楼,走进了幽暗的走廊,房间低矮。
虽然知道伸直身体也不会碰到天花板,但张飞还是不由自主的低着头,胖老板娘带着张飞们一直走到楼道的尽头,才将两个马灯交给两人。
“你们的房间。”
她指了一下走廊尽头的两间对着的房门,便咚咚的退入黑暗里去了。
“晚上小心,楼下那人不是常人。”水静拉开左侧的那道门,忽然回过头来道。
“哪个?”张飞一怔。
“那个大胡子。”水静皱眉。
“哦。”张飞心里跳了一下,“你的眼光不错。”她强迫自己微笑点头。“你晚上也警醒着些。”
水静默默的点点头,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张飞在走廊里怔了好一会,才拉开门进了屋。
屋子不大,楼上也没有楼板,瓦面直接暴露在视野里,角落里被蜘蛛织上了一层层的网,看起来很是脏乱;张飞将马灯放在桌上,查看了一下屋里的情况。
屋里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小床,床上放着灰色的被子,斜纹布的床单看起来还算干净,稻草的香味正从床单下散出来。
旁边有一个三角的架子,大概是用来挂衣服的,一个木盆摆在架子下,洗脸布搭在盆沿上,张飞摸了一下,是干的,桌上有一个水壶和两个杯子。
都是粗制的陶具,张飞提起壶来,发现里面有水,便翻过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水是凉的,有股煮过之后的泥腥味。
走了一天的路,张飞也有些累了,喝了那杯水之后便脱了鞋和衣躺在床上,但此时却还没有什么睡意,她便将那把剑拿在手里把玩。
冰凌钢比普通的钢要轻一些,这把剑拿在手里更是轻若无物,虽然蒙尘多年,但剑还是散发着凌厉的杀气。
张飞很喜欢这把剑,这是第一把她自己挑中的剑,十五岁时她才有了自己的剑,那是介之送给张飞的,也是因为那把剑。
她才被吴骥扬收为徒弟,跟着张飞学武,离开寒鸦集的时候那把剑已经伴随了她四年,但她对它却没有什么感情。
那是介之施舍给她的,就像她在吉福堂的一切,她做管家,是李叔施舍的,做弟子,是吴骥扬施舍的,她每一天看见的摸着的一切,都是别人的。
只有这把剑,是她的。
这让她觉得高兴。
就像见到那个人一样。
她看到张飞,并且把张飞记在心里,那个人就是属于她的,虽然只是个影子,却是她拥有的一切。
现在,她拥有的东西,又多了一件。
把玩了好一阵剑之后,困意袭来,张飞将剑放在枕头下,准备睡觉,理开被子的时候她被腰间的硬物顶了一下,才猛然想起那些物事还放在怀里,便拿出来摊开检查了一遍。
黑色的沉木令还在,昏暗的灯光里这东西显得越发沉重,而白色的玉佩与之对应,显得更加轻灵。这些东西,都不是属于她的。
虽然它们现在都在她身上,但终究不是属于她,沉木令只有在李叔那样的人手里,才会显出它的力量,而那个玉佩。
只有无忧公子那样的翩翩佳公子才配得上,她只是个山中的麻雀而已。想起无忧公子,张飞不由得有些难过。
还没好好的和张飞说说话,张飞便死了。
悲伤了一阵,张飞闭上眼,决定好好的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