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惊呼还没停,脚下已经踏到一块滑腻的石头,短暂的曲腿之后,她冲破湍急的河水,一下拔起三尺高,贴着水面前冲三尺,伸手抱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
回过头去看时,张飞依旧站在即将倾覆的小船顶棚上,后面那条小船距离他们的船,已经不足一丈了。
他落难了,他需要帮助,他们只是他的朋友,是去帮助他的而已,就像自己一样。
张飞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前面踏步前行的张飞也忽然变得顺眼了不少。
他为什么要去倾城山庄?张飞始终想不明白,倾城山庄不算南方武林的中流砥柱,这些年来更是很少过问江湖世事,血羽盟已经是南方武林最强的势力。
但毕竟是新生的组织,这个时候,北边的乐家才是最大的敌人,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去惹树大根深的倾城山庄?
一路走过那些小窗,张飞的思维又开始回到那人身上去,一连串的疑问像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她心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盗出沉木令已经五天,她只有现在才真正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却发现思考的结果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迷乱的境地。
我为什么要拿这个沉木令?血羽盟根本不需要吉福堂,而吉福堂也不会是血羽盟的助力,连李叔和介之都反对加入血羽盟,我拿到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一个人都不能调动。
就算给了他也一样不行,他的声望只在他周围的人那里,而不在南方武林。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飞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拿到沉木令之后手中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还有介之失望至极的愤怒眼神,嗯,还有,还有他在船上瞪着自己的阴冷眼神。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是吉福堂的罪人。
张飞给自己盖棺定论。
而我不是南方武林的功臣。
我甚至不是他的功臣。
就算我把这个沉木令交到他手里,他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的。
张飞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场景,他们在一个街边酒馆相遇。
那人被一堆人围在中间,面对她的找茬,他一直都盯着她的眼睛说话,但她知道,其实他并没有看自己,自己从来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的眼睛,始终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就是魔力吧?张飞苦笑,但心里却再一次坚定下来,罪人就罪人吧,只要让他看到我的心意,那就够了。
她微笑,他起头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栈道尽头——其实不是尽头,在陡峭的两山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平缓的河湾,现在阳光已经落到西边的山顶上。
一小半河面的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粼粼波光。
张飞已经停下来,站在微风里看着河湾那边。
那里是一栋孤零零的房子,像一块积木一般被人随便而又恰到好处的丢到河湾正中,两侧的厢房向外扩开,三幢房屋像一张张到极限的嘴,紧紧咬住整个河湾,而唯一通行的路是两边的栈道。
一条小船停靠在河湾里,随着风轻轻的飘荡。
张飞紧走几步,站到了张飞身侧,转过头去看时,张飞负手站着,垂在脸侧的黑发在微风中轻扬,但他两条修长的眉毛紧紧的皱着,眼光定定的看着两里之外的栈道另一边。
张飞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时,心里一条,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两里之外,一个人站在那一边栈道的尽头,即便是隔了这么远,张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李叔。
“你的师兄似乎不想独吞这个功劳。”张飞没有转头,冷声调侃道。
张飞默然,无言以对。
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一样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
“怎么办?”半晌之后,她才咬着嘴唇,勉强吐出这三个字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张飞负手轻叹,转过身向河湾走去。
“你打不过他们。”张飞没动,轻声道。
“不是还有你?”张飞转过头,脸上重新浮上了带着调侃的悠然笑容。
“有我也不行。”张飞还是没动。
“我们还有别的路吗?”张飞的话音里带着冷意。
张飞默然,李叔都来了这里,现在再转回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你不但不了解你师兄,也不了解吉福堂。”张飞轻叹,“你甚至没有我这个外人了解吉福堂。”
张飞默然无语。他说的是事实。
“走吧,该面对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去面对。”张飞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抛下张飞,独自朝前走去。
张飞转过头,发现李叔还是定定的站在原地,虽然隔得很远,但她还是感受到李叔的目光。
并不阴冷,张飞看着对面的老人,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跟上张飞的脚步,挺起了胸膛
河湾并不大,但是要走到屋子,还是有两里路光景,张飞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在考量怎么处理这个难题,张飞跟在他身后,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便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踟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