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如水,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的少年全无睡意,心里更是念头纷呈。
“路云子找人做买卖,是要攫取灵性血气为食。如今它已死透,却还有一面更厉害的青铜小镜……那镜子不肯搭理我,我却不能当它不存在。虽说它带给我的感觉很是亲切,可既然也是要以我为宿主,总不会毫无所图吧?”
想到青铜小镜,齐敬之就不免记起了镜面上的那行小字:“灵魄尸……如生人面、蕴前世念……蕴前世念!”
这一刻,饶是齐敬之向来性情沉稳、遇事谨慎,亦禁不住怦然心动。
“虽然听路云子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它并不认得青铜小镜,但难保不会在心里有所猜测。还有它用来诱惑我的功法,说是能强体健魄。这些东西……路云子的残念里有没有?”
齐敬之低头看向手里好似面具一般的诡异物件儿,暗忖道:“青铜小镜既然以我为宿主,应当不会在灵魄尸的事情上捣鬼,反正事到如今,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念及于此,少年当即抬起右手,缓慢却又坚定地将灵魄面具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面具才一沾到他的肌肤,立刻就化作丝丝缕缕的烟气,如活物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眉心。
齐敬之登时浑身一僵,只觉这张面具瞬间化为了无数只张牙舞爪的小虫,在自己的眉心咬开了一个洞,迫不及待地钻进皮肤、经络、骨骼,然后分散开来,迅速布满了自己的一整张脸。
紧接着,他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感应,眼前光影变幻,已是换了人间。
等他回过神来,就见天光黯淡,四周古木参天,自己端坐在一块青石上,脚下跪着一个浑身是血、脸色灰败的青年,正向着自己顶礼膜拜。
齐敬之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嘴巴正在自动地开合着,以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古怪口音说道:“你这個落魄少门主能在这里遇上我,也是造化使然。这样吧,我帮你报宗门被灭之仇,你把性命抵给我!”
几句话说完,齐敬之已经反应了过来,自己说话的语调虽然古怪,嗓音却很是熟悉,不是路云子又是谁?眼前所见应该就是这厮的残念所化,如此视角倒也正常。
正在叩首的青年大喜,猛地抬起头来,咬牙切齿道:“晚辈内伤难愈,本就命不久矣,只要能报此血海深仇,我又何惜此身!”
他顿了一顿,忽然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只不过晚辈门中有祖训,若是遇到仙家,万般皆可舍弃,唯独灵性不行,还请前辈见谅。”
接下来便是片刻的沉默,齐敬之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内心深处却涌起一阵惋惜不舍,开口道:“你家祖师倒是有些见识,可惜后人不争气,竟然沦落至此。那好吧,事成之后我只取你一身血气,自放你的灵性去轮回便是。”
青年闻言,脸上只剩下感激之色,当即又是磕头不止。
见状,齐敬之不免有些讶异,想不到路云子还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才要接着往下看,眼前忽然再度物换星移。
这一次,齐敬之站在一条大道旁,脚下趴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
乞丐勉力伸出两只骨瘦如柴的手掌,死死抓住他的脚踝,哀求道:“你要什么我都给!我只要活!”
“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与我立下契约,你今生这条命还有你的来世,通通将归我所有!”路云子语气悠然之中还有一丝竭力掩饰的渴求。
乞丐只是略作犹豫,便红着眼睛嘶吼道:“给!都给你!你不救我,我活不过今夜,哪还有什么今生和来世!我只要享受五年,不,十年富贵!”
“好!我先带你饱餐一顿,再为你搬来金银巨万,十年之期一到,自会登门寻你履约!”
下一刻,齐敬之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再回神时,乞丐已经形象大变,胖了何止二百斤,不但生得脑满肠肥,还遍身绫罗绸缎,坐拥大屋华宅,更有娇妻美妾环绕,端的是富贵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