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在这瞬间融为一体。

像是盘古前的混沌。若隐若现的光芒，如丝的细雨，都互相堆砌成重重叠叠的形态，显得光怪陆离，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思考也于此刻停止，模糊的意识中，佟富明的脸颊似乎被某个软糯的东西碰了一下，留下湿润的泪痕。

但那究竟是什么，佟富明已没有时间去想了。

他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化，雨和光消失不见。

阿玛盘着一对红得发亮的核桃。自己提了装有蟋蟀的竹笼，从回廊跑了过来。

轮船餐厅里的钢琴奏出舒缓旋律。服务生端着龙虾，走到近前，和蔼地说了一句“请你离开。”

“醒醒！”所有景象再次褪去，黑暗中有人叫道，紧接着是声枪响。

然后又好像是拉满的弓箭，翎羽穿破空气，呼啸而出。

“是雨，”佟富明的嘴唇动了一下。

发酸的雨水划过脸颊，佟富明这才睁开眼睛。

寇湄的头发全部打湿，原先的银簪子消失不见。

她手里仍旧握着佟富明给的左轮，只是弹仓里的子弹变成一颗。

“火车……翻了。”

寇湄的气色很差，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句话，随后昏了过去，软绵绵地趴在佟富明身上。

四周皆是火车的残骸，像一口枯井，隔开了两人与外界。

不远处有具尸体，应该是寇湄解决的。

佟富明知道她开了枪，救了自己。

满怀感激地对眼前的女孩儿点了点头，随后背起寇湄，从枯井的边缘爬了出去。

外面火光连天，乱成一团。

原先衣冠楚楚的公子小姐，全如野狗般发了疯地喊叫，四下逃窜着。

无数匹骏马从黑暗中涌来。雨夜蒙住他们的身体，只能看见飞溅起污泥的马蹄。

他们手中的弯刀锋芒逼人。落下抬起，便多出个刀下亡魂。

火光中另有几个穿军服的洋人，估计是火车的护卫。

他们头戴的软帽显示出陆军的花纹。以三人为一组结成线列步兵方阵，对着眼前的黑暗宣泄子弹。

“林放！”

佟富明看见身穿对襟马褂的黑发青年，大声喊道。

此刻他也异常狼狈，身边的彪形大汉剩下两个。

“寇小姐在你这里！”

林放看到佟富明，立刻招手让那两个壮汉脱离战斗。

“她怎么晕过去了？”

林放抹了把雨水浸湿的脸，问道。

“可能受伤吧，但光线太暗了，没办法检查！”

“我刚才看了地图，现在我们距离溪山堂的一处秘密基地距离不远。退到那里一定能获救……”

“是谁掀翻的火车？”佟富明打断林放的话，问道。

“不清楚。可能是强盗。但总之我们不能留下！”

这时一颗子弹飞来，林放眼疾手快拉倒了佟富明。

“我们不能再打下去了！”他在地上对佟富明喊道，“你跟不跟我们走！”

佟富明心里并不想将失去意识的寇湄交给林放，于是答道：“我估计这只是小股的强盗。况且还有护送列车的士兵，不如留下来等待救援吧。”

“不行！”林放伸手指向士兵抵抗的位置。

“他们只知道生搬硬套，全部结成方阵，漫无目的地射击。这样下去他们的子弹会全部消耗殆尽！”

话音刚落，就有一位士兵因为来不及换弹，死在了马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