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好不如考得好,考得好不如生得好,如之奈何!
罗棠基轻哼一声:“范铮,敦化坊坊民麻山,告举你集中安排坊民成婚,是诅咒皇后有恙。不教而诛谓之虐,本官准你自辩。”
范铮愕然,随即开口:“……宜令有司,所在劝勉,其庶人之男女无室家者,并仰州县官人,以礼聘娶……刺史县令以下官人。若能使婚姻及时,鳏寡数少,量准户口增多,以进考第。如其劝导乖方,失於配偶,准户减少,以附殿失。”
亓官植笑出了声。
《令有司劝勉民间嫁娶诏》可是当今亲笔诏书,也是地方官吏奉行的户婚基石,范铮不过是应诏行事,你要扣“诅咒”的帽子,就是说皇帝在诅咒皇后咯?
麻山扭着身子、扯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那么,你怎么解释如此密集地安排人成婚?”
范铮轻笑:“麻山,你不学无术不要紧,《贞观律》好歹学学,知道什么叫‘诬告反坐’吗?说我诅咒,是有人偶、有符纸还是有人证?安排人成婚的原因,各位上官都明白,去年太祖太武皇帝山陵崩,有成丁、中女未能及时完婚,然后影响到生娃儿。”
“陛下的诏书,本质还是为了恢复前隋剧减的人口,各里坊的考第,也与人口息息相关。我就不明白,怎么正常完成差使,也成了一种罪过?”
“不晓得万年县五十多个坊正,还敢尽力督促坊中婚嫁否?”
罗棠基的面容不变,一只拳头却捏得青筋凸显,眼角在隐隐抽搐。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被尿浇熄了啊!
罗棠基当然知道,麻山就是那种人嫌狗弃的无赖,说话也根本不能听,只不过利用了敲打一下范铮,然后再加以施恩,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也算收拢人心不是?
谁也没想到,一个屁大的坊正,言辞竟如此犀利,相关律令也运用自如,拿捏不住了。
不仅如此,范铮绵里藏针地反刺了一下,以各坊正的同理之心,不动声色地刺了罗棠基一下。
一个坊婚娶完不成考第,正常。
可五十多个坊完不成考第,吏部考功司、给事中联合的考课,可不会留半点情面!
京官每年九月三十日完成校定送省,到时候一个“爱憎任情,处断乖理”的评语下来,考课下上是一定的,降职都是轻的。
嘿,这小暴脾气!
眼角的余光,扫到亓官植轻笑的面孔,罗棠基深深吸了口气。
“麻山,以诬告反坐,徒三年。”
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至于麻山的哀嚎,没人理会。
徒三年,说不定能磨去他身上的懒筋呢?
“皇后病重,雍州治下各县约定推荐能人异士,入宫为皇后治疗、祈福。”罗棠基脸色一整。“本官曾到大兴善寺,求波颇寺主入宫,却被告知寺主、都维那、上座等比丘都闭门译经,不理外事。波颇寺主转出来的话是,野有遗贤,范铮有佛缘。”
“如此,范铮且入宫祈福如何?”
范铮听得愕然。
画风不对啊!
大兴善寺以译经之名不出,实属正常,你万年县地头上也不止一座寺庙。
以波颇寺主的风格,是不可能推自己出来挡枪的。
目标很明显,萧瑀!
这老头被怼了一回,肯定心头不舒坦,要仗着权势硬将范铮关起来,却又过不了萧瑀心头的道德线。
那么,让他入宫,担惊受怕一番,也算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