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弥漫着无数血腥,何雨柱艰难地呼吸着,每走一步都极为困难。
何雨柱到了第二个平台,晚风飘过,高地之上显得有些清冷。
何雨柱看到了可儿。
何雨柱似已料到一般,挤出了一个唯美的微笑。
可儿对着何雨柱也是一笑,尽态极妍般的美好。
何雨柱支吾着,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何雨柱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公子,对不起。”可儿低垂下眼睫,语气里有千百个惭愧。
“呵,没事的,若不是当日你刺了那一剑,我怕是早已死在别人的剑下了。”何雨柱浑不在意地说道。
“可我一直都是为了族人才潜伏在你的身边,我…”可儿还要说些什么,却无从下口。
棒梗的脸色一下阴沉起来,似是在极力回避这个话题,但事实即在眼前,何雨柱浅浅地说:“我不怪你,毕竟你为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军师。”
可儿苦笑一下,说道:“公子还记得三年前那一场大战吗?宋军的十万大军身死八万,其实…”
可儿略作停顿,“那时的宋军殊少伤亡就可以取得那场战斗的胜利,只是我当初收到命令才这样做的,为的是使宋军大伤元气,届时便可一举发动政变。只是由于族内产生了分歧,事情才以不了了之。”
棒梗听在耳里,心中却颤抖愤怒了起来,三年前那一战,自己死去了袍泽无数,这无形之中为何雨柱生命戴上了镣铐,让何雨柱不能轻易地脱离战争,誓为兄弟报仇雪恨。
而这一切,竟出自可儿在战场上的几个命令。数万人的生命,竟是做了如此无谓的死亡。何雨柱不禁气息翻涌,脸色更是苍白难言,险而就要吐出鲜血。
可儿看着生气的棒梗,眼里不禁泛出泪光,迷离如镜花水月,她只能说:“公子,对不起,对不起。”
棒梗忍住气血的翻腾,别过脸去,继续踉跄向前,宛如多酒的岁月,何雨柱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一刻了。
“如果。”可儿说,“如果我说不要再向上走了,你能停下来吗?”
棒梗不理会,继续向前走着。
可儿轻咬了一下嘴唇:“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爱着你,你还会继续走下去么?”
棒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义无反顾地走了起来,脸上已是一片怆然。
可儿的眼泪划过俊美的脸庞,滴答地洒了一地,竟不再说话。
棒梗前去约有一丈,她忽的将一枚精致的小瓶收起,问道:“公子可有听说过鹤顶红吗?”
棒梗身形先是一颤停,随即不可置信地扭过头来,飞也似地跑到可儿的身前,拖住了她的脸庞,一阵狼狈。
可儿脸色倏地变得苍白,秋水般的眸子里神采变得聚散不已,像是一世的挣扎,却依旧笑着,那么美好,那么令人心碎。
棒梗泛着泪光望向可儿,柔声说道:“可儿,你这又为何呢?”一切的过错,在死亡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
可儿浅笑,说道:“我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左右不了公子了,很恐慌的感觉。后周即殁,我也不再有活着的意义了。”
她泪光凄凄,脸蛋哭得姗红,侧脸垂下的几许发缕飘拂不已。
棒梗捂住她的云鬓,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凄凉已经把整个世界灌满,而自己已经无法再喘息了。
何雨柱感到可儿一丝一毫正在消逝的温度,却不知该怎么办,何雨柱只是觉得如果自己能一辈子像这样抱着她该多好。
可儿在何雨柱的怀里依偎着,缓缓对棒梗倾诉着。
“公子,那一剑我真的是不忍刺下去的,请忘记吧…”
“我好想念北国的日子,过了夏天,那里又要下雪了。”
“毒药有千百种,唯独选了鹤顶红,是想像公子一样,做个如仙鹤般遗世独立的人。”
“不要想我…如果我能想你的话,会经常想你的。”
“我会,永远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日子。”
棒梗一一点头应答,啜泣着夜的孤独,也不知是否听清。
可儿脸上闪现出幸福的微笑,随而挚情地看着棒梗。
“公子,继续上前吧,你要好好地…”却停息了话语。
棒梗低垂望去,可儿已是香消玉殒,但她嘴角的笑意还未曾消退。棒梗想笑一下,但瞬时却有无数的感伤在何雨柱的心底崩塌,何雨柱失声痛苦起来,一寸寸的断肠之声。
何雨柱想起自己醉酒后无论多晚都是可儿掌灯等何雨柱夜归,何雨柱想起与她经历的上百次战役,何雨柱想起何雨柱们在草原上一起赛马一起做云禅。
何雨柱想起她弹起昔雪琴时的端庄模样以及她恍惚一笑里有冬雪融为春的美好。
却都于此刻消失了。
这就是两个人的曾经,一生的时间都未有提及到爱与不爱,直至死亡也未曾提起,未曾改变,没有任何信物相留,或许是遗憾,或许是逃脱不了的命途。
又或许,可儿是无法落墨定论的爱与不爱。
她的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为了后周而来到棒梗身边,又因为棒梗而舍弃了自己的生命,她的命途卑微而又关键,她自愿舍弃一切,为了更重大的理由而活着。
她像是一支遗世独立的桔梗,随风漂泊,到任何地方去传递幸福。
可儿不属于任何人。
而何雨柱对可儿的感觉,连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了。
棒梗脑子已变得一片混乱,何雨柱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东西,何雨柱只是一味地痛哭,不知惋惜着什么。
青石之上,血迹铺展开来,一大片一大片地湿漉着,映红了这个季节。
棒梗已经有些无所适从了。
乌云连绵,在天穹上隔离天日。剪不断,理还乱。
棒梗依旧踉跄而艰难地走着,何雨柱来到了祭天台顶,晚风凄冷。俯瞰台下,锦官城的一切尽收眼底。
恍惚中有着什么预感,何雨柱不知道,何雨柱只是有些恐惧。
一个在偌大的台顶上伫立着,分毫不动,让人怀疑何雨柱是不是已经成了雕像。
出乎意料,那个人竟然先开口说话了,语调苍老稳重:“幕儿,你来了。”
何雨柱向前走了几步,灯火明灭之中,棒梗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人是谁,那个人与自己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只不过多了几许岁月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