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乐游心中没来由一阵不安。
只是身边两位客人在此,也不好表情太难看。
等那狸猫走近,向乐游也瞧见。
被它叼着的信卷上,封纸上写着几个大字。
‘向乐游亲启’
韩愈顿了顿,
“乐游,是来找你的?是你养的猫?”
向乐游只能呵呵笑了笑:
“不是我养的,但我却认识。”
他蹲下身子。
此时的太阳,也停下了猫步。
它耳朵趴着,尾巴僵着,全身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任是谁来看,都只会觉得,若是有人想要去抢它口中书卷,这狸猫百分之百会撒丫子开跑。
这般谨慎,倒是让韩愈和李泌相视一眼,察觉不对。
向乐游伸过手去。
他知道,陆元养的这只猫,特别聪明,特别认人。
太阳粉鼻子动来动去,直到确定味道对了以后,才缓缓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下。
向乐游快速将其接过,他也这才发现,除了一封‘向乐游亲启’的书卷以外,还有一封‘一行大师’亲启。
他先将自己的那份打开,只是看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久久不能回神。
韩愈与李泌皱了皱眉头。
不光是好奇心作祟,更是他们确实想知道,是不是向乐游遇到了什么麻烦。
方才三人相谈甚欢,已成朋友。
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自然要出手相助。
“乐游,怎么了?信里是什么?”韩愈问道。
“......”向乐游没有反应。
“乐游?”李泌又问了一声,提高了点声调。
直至此时,向乐游才似是回过神来。
但他仍然是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那张纸,只是口中喃喏道:
“是首诗,是一首诗....”
“诗?”韩愈更加摸不到头脑,眉头再紧一分。
“什么诗?若是可以,乐游兄不妨念来听听?”
可向乐游却倏然看向韩愈。
他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
似乎在问‘你确定?’。
直到韩愈与李泌眼中闪过坚定,向乐游才眨了眨眼,扭头再看向纸上。
他大喘着气,舔了下嘴唇,好几次欲言又止,才最终开了口。
“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
!
韩愈和李泌霎时心头一凝。
就连身旁两道一众国子监监生与翰林学士,都唰地抬起头来。
短短两句,画面便油然而生。
灵台之上,万箭齐发。风雨之中,乃是昔日故园。
明明没有写人,却仿佛有人站在这里。
他站在风雨中,独自面对飞来万箭。
在这昔日为家的地方,如今却遭到如此威胁,定是有人入侵!
可到底是谁?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着向乐游读下面的话语。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
几十颗心脏,忽地猛然一跳!
李泌年纪稍老,竟一屁股坐倒了下去。
可四周竟然没有一人记着去扶!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一般,完全沉浸在这首七言绝句之中。
眼前,是已生动起来的景象。
单单只是前一句,只有一人站在风雨中,面对铺天盖地的箭矢罢了。
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或者说,他可以有任何的反应。
他可以害怕,可以跑,可以瑟瑟发抖。
但下一句,明明没有写他的反应,却将那人的动作描绘的淋漓尽致。
寄意寒星荃不察...自己的希望寄托出去却无人应答,他满腔悲愤!
可他因为这悲愤而对故园失去信心了吗?
他又有没有因为无人应答而心灰意冷?
没有!
我以我血荐轩辕!
他在雨中高歌,昂起头颅,即便自知难逃一死也挺起胸膛!献身故园!
韩愈表情霎时痛苦起来。
他一把捂住心脏位置,竟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深深感知到了那股热血,那股报国之志...还有那股因现实的残酷,只能血荐轩辕的无力之感!
直到这时,一众监生与学士才回过神来。
“老师!”
“掌院!”
众人急忙来扶,但却被韩愈一把推开。
他咬着牙,忍着悸痛,艰难挪步到向乐游身边。
而李泌也是如此,大喘着气匆忙站起。
他门只知道那站在风雨中的人,将死的命运与临终前的高歌。
但他却不知道,到底是谁,是谁要加害这般英雄,勇士!
又到底是谁,要入侵‘故园’,犯我江山!
二人不顾什么礼节不礼节,直接去看向乐游手中信。
洋洋洒洒的七言绝句之下,只有几个字。
‘韦莲儿欲反。
陆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