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三五米是个有些阴暗狭窄的小道,被两边高墙挤着,颇为逼仄,只能容一人正常走过。
过了高墙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有一个瘸了左腿断了右臂的男人,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一拐地走得过来。
“王叔!”楚辞心中不忍,连忙快步走了上去,将男人搀扶住。
进了屋内,二人坐下。
屋内有些腐臭气味。
楚辞环顾一周,叹了口气。
楚辞向王东升问起了那日父亲一行人被山贼劫掠的事情。
最开始镖局分崩离析前,有人对他说过,可能是当时心中悲痛不已,却听得不太仔细,这次他想搞清楚其中详细。
王东升长叹一口气,神色落寞。
想要举起面前的瓷盏,但只是耸动肩头。
他是个右利手,但是右手却没了,短短5个月还是不太习惯。
……
“少爷其实不是我等弃你而去,你可知……如果我们不走的话,少爷你就活不了了!”
王东升面色决绝。
“嗯?”楚辞听到这里有些疑惑。
不是为了不担债吗?自己又不是父亲,无法把这些好手牢牢把握,大难临头各自飞,所以,明悟了这一点,他并不怪这些昔日亲朋。
但听这话,难不成还有暗情?
一旁的男孩颇为懂事。为父亲时不时斟茶倒水。
也为楚辞取出一个新的瓷碗,但楚辞不是很渴。
便微笑地谢绝了。
王东升继续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那一路,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李家送到镖局的东西。满满三车,颇为沉重,都是一条马拉不动,需要两条马的力气。”
“但等到了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
王东升紧皱眉头回忆起那日情形。
“当时人困马乏,但唯独中间那两匹拉车的马还精神奕奕,我心里奇怪,过去一看,这才发现那车上的箱子里莫名空掉了,装着稻草!”
王东升说完,左手饮下一杯茶,愤恨无比。
“抱歉少爷,我之前脑子不清醒,不敢对你报出实情”王东升脸色不是很好看,对楚辞露出一个惭愧地眼神。
“没事”楚辞面色如常。
王东升是那日为数不多逃出生天的镖局人手。
“在当时我也没有敢告诉楚老哥……车架是我看管,我不敢担这个责任。”
“可是,我这一犹豫,几十个好兄弟全没了呀!”
王东升终于忍不住了,悔恨的泪水从眼中涌了出来。
“如果当时我早点说出来我们回城的话……”
“不怪你……”楚辞伸手握紧男人仅存的左手。
微微用力,双目炯炯有神,直视着王东升的眼睛。
王东升只是有挽救一切的机会而已,但并不是杀人凶手。
这怪得了他吗?
一番相谈,楚辞对当初的原委愈加了解。
李家与回山盗之间的关系,暂时可以确定,其中必有猫腻,那莫名空了的车架,种种不寻常,其中或许隐藏着重要关节!
而且,据王东升所说,当时幸存回了武馆的几人,有五人没有负伤,肢体健全,这些人之后全被李家请走了!
更是佐证。
“所以,我们几个残弱的,也不敢留了,唯恐害了少爷,就那么给出去,说不定还能保住少爷的命……我们都还在的话,少爷能舍弃家业么……”
“我们几个这么瞎猜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害怕少爷知道了,非要搏命,所以也不说出口。”
王东升看着楚辞,无限感慨。
“现在,少爷不一样了……知道,知道之后,能给大哥报仇吧……”
王东升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有时候,楚辞的答复也置若罔闻。
楚辞在王东升的家中待了许久。
直到过了中午,太阳西落,才告退,并留下五两银子。
王东升坚决不要,但在楚辞的强烈要求下还是收下了。
在楚辞出了巷子的那一刻,身后突然有一声男孩的哭嚎声传来。
“爹……”
王东升走了。
楚辞心头微微一颤,他一开始就发现了房屋中那股腐臭味的来源。
是王东升的伤口。
失去了手臂和腿脚,王东升作为一个人的价值也失去了,因为他再也不能劳动。
家中的财产化作无根浮萍越用越少,最终,没有多余的钱财医治病体。
在某一天得病,在某一天去世。
穷苦人在任何地方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