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于众目睽睽之下拔剑砍杀主管一县军事之县尉,若不以死谢罪,此事就是谋反,我项氏是要被诛三族的,但若你在他面前忏悔自刎,他再控告你谋反,便坐不住理由了。”
项梁眼眶微微湿润,“为兄年长你十岁,从小看着你长大,若有其他办法,如何舍得让你以命相抵?今日那二人暗中偷窥庄子,那是有人已经盯上项氏了,当年那些叛楚的叛徒怕是日日盼着我项氏被灭族,为兄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光复楚国,今日这个坎必须迈过去啊!”
项解沉默了一瞬,说道,“兄长不必哭泣,我惹的祸我来背,只望来日楚国复兴,你去我坟前告知一声,弟今日这条命便不算白死。”
他说着,大步流星地往庄子大门走去。
“今上二十四年,楚国亡,项氏族大,项梁分割宗族、家产,项氏一分为二,项梁一支迁居栎阳,去年刚返回下相,今刺伤县尉者乃是留于下相之项解一支,庄园亦为项解家产,与项梁无干,故而我认为,项梁不必连坐。”
下相县县狱正堂内,今日正在审判项解阻扰官差搜查庄子,以剑刺伤县尉一案。
堂中坐着的有一县长官县令、副县长兼法院院长县丞和这起案件的受害者县尉,陪审的还有县里职权最大的两个单位局长,主吏掾和狱掾,方才说话之人正是狱掾。
这位狱掾出自屈氏,便是项燕死前喊的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中的一户。
三户并非指三户人家,而是楚国王族的分支昭、屈、景三氏,代表人物有昭阳、屈原、景差。
这位狱掾自然是站在项氏这边,不只是他,主吏掾也是原来的楚国贵族,他跟着说道,“屈狱掾言之有理,再者,项解刺伤县尉只是一时冲动,并非有意为之,他本人已自刎谢罪,再追究谋反,那不是无稽之谈么?他若真要谋反,刺伤县尉后为何没有再动手?彼时县尉只带了十几人,依项家家仆数量,要打杀这十几人并非难事,可见此事只是一个小冲突。”
谭县尉冷笑,“小冲突?若非本尉躲得快,此时哪还有命坐于此?项氏今日胆敢刺杀一县县尉,他日便敢举兵造反。”
主吏掾道,“在下没说项解无罪,只说此事定为谋反是无稽之谈,项解最多是杀人未遂罪,您要牵连项氏一族,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他说着朝县令和县丞拱手,“此事还请二位秉公审理!”
县令眉头微沉,没有立即开口,上头想查办项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项氏在楚国影响力太大,没有足够的理由,不能轻易给他定罪,否则朝廷在楚国的统治可能都要乱套。
此次搜查项氏庄园,若能搜出将阳亡人,或其他什么不合规矩的东西,便可顺理成章地给他定罪,问题是什么也没搜到。
又或者项解把县尉给砍死,此事也能往大了搞,结果是只伤了胳膊,项解又以命相抵了,这事已经没办法定做谋反。
自去年项梁委托多重关系回到下相,下相县令心里便一直觉得不得劲,他这个外来官员,本就被楚国中下层官吏给半架空了,项梁回来后虽然一直很低调,似乎并不怎么和县中官吏往来,但他能感觉自己的这些下属越来越不听话。
此次有人举报项氏窝藏逃人,县令本想借此将项氏赶出下相,不料逃人没搜到,县尉反倒被伤了。
县令一时不知该如何决断,转头询问县丞。
县丞斟酌了一番说道,“项解刺杀官吏乃是事实,虽杀人未遂,动机却十分明显,不过项解已自刎谢罪,其家人死罪可免,却要降为刑徒,发贺兰山,服司寇之刑。
项氏兄弟虽已分家,然彼时项梁亦在庄园中,俗话说长兄如父,其迟迟不露面,不阻止项解行凶,家仆又一再阻扰官吏搜查,亦当受连坐,便把项梁一起发去贺兰山,其他人等以迁虏名义,迁去会稽。”
县令点了点头,根除不了项氏,将之一分为二,分别迁去不同地方,再把项梁这个核心人物送去服司寇之刑,也算是瓦解了项氏在楚国的影响力,又不会引起楚国故旧太大不满,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于是,项解这一支,以及项梁本人被判发往北地郡贺兰山服刑,项梁一支被迁居会稽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