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听说过母亲改过名字,但仔细想想,母亲似乎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起结婚前的事情。
“那……你爸叫什么?”
“慕——慕传家。”
慕知舟的声音很轻,但却被饲养员听到了。
饲养员仿佛受到了电击,猛地一下子蹦了起来,试图冲到慕知舟的面前,被反应灵敏的纪南歌侧身给挡住了。
“那个姓慕的老头是骗子!玉兰你相信我,他不会待你好的,你相信我!你不要跟他走!”
慕知舟这下子可气坏了,忍不住嚷嚷了起来:“瞎说什么呢,我老爸对老妈不知道有多好呢,就跟我是捡来的似的!你都死了还造谣,缺不缺德啊!”
这话把仇恨值拉得满满的,听得纪南歌都忍不住回过头瞪他。
慕知舟正在气头上,恨不得再怼几句,结果被纪南歌一巴掌拍过去,闭了嘴。
饲养员这时候却仿佛遭遇雷击一样,痴痴呆呆地看着慕知舟,语无伦次地嘟囔着:“我已经死了?你是玉兰的孩子?我什么时候死的?你又是谁?……”
他慢慢地,蹒跚着后退了几步,一个不留神脚踩空了,从台阶上掉了下去,栽倒在下一级台阶上。
片刻之后,他从台阶上爬了起来,继续喃喃低语着:“玉兰……生儿子了……我……死了?”
幻境上空的乌云彻底散开了,纪南歌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的天空清亮亮的,很舒服。
慕知舟有些慌,扯了扯纪南歌的衣角,悄悄地问道:“大师,我是不是惹祸了?”
纪南歌白了他一眼。
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现在想起来了吗,你——是谁?”
沉默。
饲养员低着头,然后缓缓地抬起头,轻轻地答道:
“我是青山市野生动物园的饲养员,工号是十九号,我叫郭胜。”
纪南歌笑了。
对于迷失的魂魄来说,找回了名字,就意味着可以离开了。
郭胜扶着台阶缓缓地站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很细心地在身上拍了拍灰尘,又认真地抚平了制服上的褶皱。
然后,他恭恭敬敬地,给纪南歌和慕知舟鞠了个躬。
慕知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也回了半个鞠躬。
郭胜看向年轻的小伙子,双眼含泪,一字一顿地问道:“玉兰她,现在过的好吗?姓慕的对她好吗?”1
慕知舟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辞回答:“好,当然很好,特别好!我家的好多产业写的都是她的名字。我听别人说啊,当年我老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我老爸急得给医生护士都跪下了。后来他心疼我老妈生孩子辛苦,还自己偷偷跑去做了结扎,被我爷爷追着满院子打呢!”
纪南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郭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似乎是想努力地微笑,但却抑制不住地想哭一样,五官也因为不知道该执行哪道指令而奇怪地抽搐着。
“好。真好。”
他点点头,双眼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我的动物园,她到底还是瞧不上啊!”
这是郭胜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说完,他的身形就渐渐地隐去,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了。
慕知舟傻傻地看向纪南歌:“这是……几个意思?”
纪南歌回身对着他的脸上来了一拳:“睡吧你!”
“轰——”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青山市美兰广场的总负责人,慕知舟的大堂哥慕知鹏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呼啦啦地冲了进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吓得差点儿坐在地上。
整个休息室里桌椅板凳倒了一大片,瓶瓶罐罐摔得满地都是。
他的当红明星堂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那寸步不离的经纪人斜着半边身子挂在椅子上昏迷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也趴在地上,趴在堂弟的身边。
整间屋子里唯一的清醒人员,就是那个花了五百万请来的,年纪轻轻的“大师”。
慕知鹏的第一反应是报警。
不过他刚想开口,那位“大师”却抢先开了口。
“为了大明星好,你就别报警。”
慕知鹏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躺在地上的慕知舟有了动静。
只见他两只手挣扎着在身边地上一顿乱扒拉,一边扒拉一边大声地嚷着:“你造谣!你造谣!”
慕知鹏冲上前去,轻轻地拍着堂弟的脸颊,终于把他从睡梦中拍醒了。
纪南歌看着经历了如此惨烈惊险的幻境却还不忘记怼人的慕知舟,扯了扯嘴角没出声,却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
男人,果然比想象中更小心眼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