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
短短五日,朱买臣的脸上颜色,迅速衰败下去,两鬓之间的头发,似乎一夜间就变白了。
五千郡兵,五千仆从军,能不能守住胭脂城?
应该、大概……可以吧。
几个月前,杨川手里只有三千多兵马,不是照样固守城池两个月,最后,还与霍去病、李广两路大军汇合,全歼休屠王几万兵马么?
于是,这个卖相不错的男人,觉得自己又行了。
“传令下去,固守城池,任何人不得出战。”
“违令者,斩!”
为了守住胭脂城,朱买臣全副披挂,不仅亲自督战,而且,他还干脆将自己的中军大帐搬上胭脂城头,摆出一副与匈奴人不死不休的样子。
如此一来,倒也让城中一万兵马的士气高涨。
不料。
右贤王的两个万人队如期而至后,并未对胭脂城发动攻击,只是派出一支不足三千人的骑兵,远远的监视着,让朱买臣不敢轻举妄动。
剩下的一万多人,在胭脂城周边几百里之地,大肆劫掠、屠戮,将上一次大战残留下来的匈奴人部落,一个不留的,全部铲除了。
然后,他们赶着抢来的牛羊牲口和妇人孩童,大摇大摆的一路东进,向乌鞘岭方向迅速开进。
这一番操作,让朱买臣干着急却没办法。
理论上来说,如今的河西走廊,几千里之地,上面的每一片草场,每一个人丁牲口,每一粒沙子,都是大汉的……
朱买臣,和他手下的一万多人马,守了一个寂寞。
可是,想要出城迎战,他却根本就不敢。
就这样,不到十天,右贤王的两支万人队横冲直撞,痛下杀手,直接将胭脂城周围几百里之地变成了无人区,屠戮大小部落七十一个,抢走牛羊牲口不计其数。
这一战。
朱买臣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杨川、霍去病苦心经营的胭脂山,丢了个一干二净,就剩下一座孤城。
胭脂城……
……
元狩二年,春三月。
长安城里的桃花开了一地,粉的,红的,白的,粉嘟嘟的,一咕嘟一咕嘟的,挂满了枝头。
渭水边,杨川家的庄子里,迎来了一位尊贵而特殊的客人。
皇帝,刘彻。
这个中年大叔走下车辇,在一座平平无奇的阁楼前站定,半眯着眼,仰头看着阁楼上的瞎子二姐,良久之后,方才开口:“二姐,听说满月儿快要临盆生产了,朕过来看看。”
南宫公主手扶栏杆,低下头,用她那两个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刘彻,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你还能想起满月儿?”
“刘彘,你很好啊。”
“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只用一个狗屎朱买臣,便将杨川逼死。”
“现在好了。”
“杨川没了,他家的三个小妇人就要生产,他的儿女一出生,便注定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刘彻被二姐一顿臭骂,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摇头苦笑。
他在杨川家的庄子里,随便走着,看着,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这片庄子,在春天的时候,真美。
大片大片的庄稼,齐刷刷的生长着,田埂上的野草、野花,沾染了春天的露水,比田里的庄稼还要生动。
麦子,胡麻,油菜,大豆,差不多都有半尺深。
在一片足足有两百亩的田地里,几大群仆妇忙碌着,将覆盖在田地上的砂土刨开,种下一粒瓜子,然后,再用砂土薄薄的掩埋。
这片土地,与其他各处不同,上面竟然覆盖了一层沙子?
刘彻站在田埂边,很仔细的看着那些仆妇种瓜,忍不住开口询问:“为何要用砂土覆盖?”
一名仆妇赶紧走过来开口:“好教贵人知晓,这办法,是杨川小郎君的主意,他说,几百年后,关中之地会渐渐变得干旱少雨,很多肥沃土地将不能种植庄稼粮食。
故而,小郎君便想了一个办法,将砂土覆盖在土地上,用来保墒……”
几百年后!
刘彻有些生气。
不,皇帝很生气。
这个哈怂,已经在想着几百年后的事情,让他这个皇帝的心情,怎么会好呢?
“砂土覆盖后,可有用?”
刘彻冷冷问道。
那仆妇低头禀告:“禀告贵人,小郎君的办法好极了,这片田地,自从覆盖了砂土后,这两年来并不曾浇灌,瓜果菜蔬的产量却丝毫不减。
而且,经过小郎君亲自测试,这种沙田里生长的瓜果菜蔬,口感比普通田地里的要好上很多……”
刘彻蹲下身子,学着仆妇们的手法,刨开田地上的砂土,露出下面湿润的黄土,捏一把,似乎都能攥出几滴水……
果然有保墒效果。
刘彻有模有样的播种了几粒瓜子,便直起身子,大踏步的回到阁楼前。
南宫公主坐在一个马扎子上,仰面向天,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跟身边的一名贵妇人轻声说话。
“阿娇,再过三五日,杨川家的三个小妇人就要临盆生产了,让你准备的东西都齐备了吧?”
陈阿娇点头:“二姐,都齐备了。”
南宫公主叹一口气,骂道:“都是那天杀的刘彘,明知道河西走廊八面漏风,没有重兵驻守,根本就守不住,却还将霍去病、李广都撤回来,留下杨川一个人能干什么?
尤其可恨的,是刘彘还恶心人,派去一个狗屁朱买臣……”
刘彻的脸都绿了。
不过,他此刻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也不恼怒,只是使劲咳嗽两声:“二姐,朕回来了。”
南宫公主浑然不理,照旧与陈阿娇说话:“等杨川家的小崽子生下来,咱二人可就有忙的了。
咱可提前说好,若是生下男丁,就归本宫抚养,本宫要给他们找天底下最好的老师,教他们盖世武功,却偏偏不让他们去带兵打仗,免得被皇帝坑死在战场上。”
陈阿娇十分配合的哼了一声,怒道:“不行,本宫身为皇后,难道还教不好几个黄口小儿?
咱可说定了。
若是生下男丁,便须由本宫亲手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