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道:“出门在外,总要谦虚。”
乌鸦轻蔑地盯着他:“像你这样的人,也需要谦虚?”
僧人叹道:“就是因为贫僧是这样的人,所以才需要谦虚啊……”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乌鸦。
乌鸦却主动跳开,根本不给僧人抚摸的机会,还用尖喙啄了一下僧人的手指。
这一下啄击大抵不怎么疼的,僧人却还是把手收回,很尊重乌鸦似的。
乌鸦却不想和僧人多说,哼了一声,当即就飞到老汉身边。
老汉听完了一人一鸟的对话,有很多在意的地方。
他此时已皱起眉头,对着飞来的乌鸦问道:“你……认识?”
乌鸦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装作真正的乌鸦一样,嘎嘎叫了两声。
老汉听不懂这叫声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
……
……
不久。
顾无愁端着青菜蘑菇与米饭回来,身上有些湿了。
毕竟要通往后厨要走过后院,那段路虽断,可后院毕竟露天,雨霜风雪都能进来逛一逛。
僧人看着那有些朴素的菜,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
顾无愁心想这是何意?
出家人来化缘,大多是身无分文才对。
“贫僧身上还带着些许盘缠,说是化缘,钱却还是要给的。”
僧人说话的语速温吞吞的,却因为柔声似水,不会让人觉得着急。
顾无愁看着那二两碎银,说道:“给多了。”
僧人笑道:“不多的。”
顾无愁道:“一些菜和饭,值不了那么多钱,我们不是黑店。”
虽然此时老汉正守在门口,右手已握住后腰的刀……但他们确实不是黑店。
僧人笑意更浓,道:“既然如此,掌柜的不妨给我上些肉来。”
顾无愁闻言微怔,道:“你能吃肉?”
僧人不紧不慢道:“贫僧是还俗之人,不受戒律约束。”
难怪你头上没有戒疤。
顾无愁道:“你的自称……”
“贫僧自幼跟随方丈研习佛法,这称呼实在难以改正。”
僧人笑意里含着几分歉疚,“故而贫僧只是自称,掌柜的不必在意。”
顾无愁点点头,收下银子,又去后厨拿了两盘烧肉。
僧人见状很是满意,提起筷子开动。
他吃饭时竟也是不紧不慢,用恰到好处的速度夹菜,恰到好处的速度咀嚼,从始至终只露出享受的表情。
见僧人吃得很满意,顾无愁也就坐在僧人对座。
他摆出很随和的模样,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姓谢。”
谢和尚边品尝肉味,边说道:“以前倒是还有个法号,现在却已用不上了。”
顾无愁道:“谢大师既已还俗,为何还身披袈裟?”
谢和尚说道:“贫僧虽然还俗,但仍心系佛法,神往佛门,庙里也视贫僧如初,只是贫僧个人少了些戒律,姑且算是半个和尚。”
“原来如此。”
顾无愁面露了然,接着又随意闲聊道:“据我所知,临山城附近没有寺庙,大师是从何而来?”
谢和尚说道:“东方。”
顾无愁眯起眼,朝不远处的老汉看了一眼。
老汉摇摇头,意思东方二字太笼统,难下判断。
顾无愁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大师千里迢迢来这临山城,想必是有要事。”
谢和尚此时已吃完了肉,又夹完了菜。
他最后一口扒完米饭,方才露出满足的表情。
“施主所言极是。”
谢和尚擦了擦嘴,抬起那双迷人致命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顾无愁。
如果谢和尚是个女人,哪怕是位比丘尼,顾无愁或许都会稍作心动。
单单是看着这双眼睛,顾无愁脑海里就自动蹦出一个词。
妖僧。
此僧邪魅近妖。
所幸的事谢和尚缓缓合眼,闭目而轻语道:“贫僧来临山城,只为了一件事。”
顾无愁缓过神来,问道:“大师请说。”
谢和尚说道:“为了镇妖。”
妖。
……
……
火光暖亮的当铺里,顾无愁与王老汉交换目光。
方才他们所探讨的情报里,就藏有一个妖字。
临山城中孩童的失踪,确实有可能与妖有关。
况且佛门和尚最擅捉妖镇妖。
他们若是说此地有妖,那往往八九不离十,也从侧面应证顾无愁的情报正确。
不过……
是不是来得太巧了些?
屋外是恶劣的天气。
暴雨倾盆。
寒风凄厉。
屋内是忽然安静的三人,还有一只乌鸦。
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