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羽看着她那些泪珠，透过她的瞳孔，他忽而也明白了，原来他这一生真正追求的，上天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滴地给了他，他看着慕容悦轻轻一笑，将手重又抚了一下她的头，就像很久以前他经常抚着她的脑袋。

尽管秦桑羽此刻的面容已经被乱发覆盖，可是他的浅笑深窝，他的澄澈双瞳，都让那些前尘往事就像秋风里那些被埋在树下的落叶般一一席卷，只是这一切，在这双迷离之眼中，随着此刻他双手的沉落，好似也在逐渐错开，终于越来越远，越走越深了。

雾灵山的山麓，是亘古不变的寂静，寂静得好似可以抹杀一切的一切，须臾之前那么触目惊心的鲜血痕迹，血腥杀戮，都这一场大雪覆盖得纯白洁净，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山中的从容岁月被归于虚无了。

慕容悦抬眼望着被冰雪覆盖得已经很厚的山峦，不由得伸出了双手，一片两片雪花纷纷落在她的掌心，这六角形的晶体刚停下来就在自己的手心慢慢衍开逐渐消融。她握住了手心可是一伸开除却一滩水之外什么也没了，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竟是那么害怕死亡，害怕他会像雪花一般，一落在人间便化为虚无。

这时，从空谷之中又一阵声响传来，在飞扬尘土之内，便出来一人，身着深蓝的长衫，一切如旧，只是那双眼眸却带着太多的杀气，而他的手上，以及那把青黑的剑皆朝下滴着新鲜的血液，于枢阳将剑扔到一旁，抱着她闭上了眼继而沉沉地看向她道“幸好，幸好你没事”

慕容悦一见着他，眼泪便再次不争气地簌簌滑落。本该是开心之泪，惊喜之泪，可是与面前的死亡相比，连她也分不清这眼泪究竟是苦涩还是蓄满了幸福的结晶。

于枢阳抱着她，许久之后，方才看见了安静躺着的于枢阳抽出了身道“秦桑羽，他……”

“他死了是吗”慕容悦说着便抬起两睫已被雪花占据的长羽，继而抬眼看着漫天雪花恣意纷飞。脑子里不由得涌现出了一幅画面，也是这样的一个落着雪的寒冬，小小年纪的她独自趴在御景亭等着雪停下来，突然之间却听见了一个男孩在雪中轻声地歌唱，阴影落在他的脸上，他脸上那荡漾的神采，眼中的星光快乐得好似光明本身，继而，像是在与于枢阳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那时候我以为这束光可以一直停留在世间，可以照亮每一个人”

于枢阳看着她难过的模样，既无可奈何，又不忍地看着她道“只要这束光在你心中，他便永远不会消失”

慕容悦看着于枢阳道“枢阳哥哥，我心中从来不曾恨过他，更不觉得他罪恶滔天，在我心中，他仍旧只是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京城世家公子，是我儿时到如今最好的玩伴”

于枢阳道“善与恶从来只是一线之隔，何况，每个人所处角度不同，善恶是非也不可一言蔽之，和你一样，我也不恨他，对于他，我现今只充满了一丝感恩，若非是他，我如何还能见得到你，如何还可以听你说着这番话，只是逝者如斯，我们而今能做的不过吊唁，我想，他既放弃了生，必然更想看着你开心地活”

“他曾经说过，羡慕流水的生活，随遇而安，或为涓涓细流，或为万里滔滔江海，看遍人间红尘万丈，时日到了便去天上与云彩相栖息”说罢，慕容悦抬眼看看被雪覆盖的群山，笑道“何须吊唁，沧海雪岭，想来白雪柔云定能将他带去一个无忧的国度”

漫天的红与白，就像是情人间热烈地亲吻，就在这激烈交织的双色与山间袅袅的热度之间，空气里也突然升腾出一股莫名的芬芳，那股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醇，于枢阳不由得看向慕容悦，此刻她的身上此刻就好似被万千繁花所萦绕，他心里蓦然地泛着些不安，道“悦儿，为什么你的身上……”

慕容悦也感受到了，这味道太深了，即便是在自己身上，她只要一嗅，便也会被这沁人的香醉倒。

于枢阳的手正要去碰她，慕容熙自身后制止道“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