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点当然有,非力大彪悍的壮卒不可。但所谓先声压人,与枪兵半防半守慢腾腾的杀人,长刀却如砍瓜切菜,摧柘拉朽。等刀手力竭,阵前敌卒早已被杀破了胆。
就如此时,长刀手一刀下去就是一个贼壮,或是被劈掉了脑袋,当场一命呜呼。或是砍断了臂膀,就地打滚,而但凡机灵些的哪敢力敌,九成九扭头就跑。
前后也就半刻,一百刀手只挥了五六次刀,车阵前就骤然一空。
特别是枪兵,感受最深:方才还如巨浪袭来,惊涛拍岸,转眼间就只觉肩上一松,抬头再看,阵前竟无半个敌贼?
而车前已铺满了尸体,没来得及冲过来或是见机不妙返身逃走,此时还能站着的贼壮,已然不足半。
前后也就两刻,竟然已杀贼近千?
正自愣神,突听一声鼓响,郭景冷不丁的一个激灵。
扭头一看,才知耿成身后早已升起旗仗。一张艳红如血的三角旗已升到杆顶,角旗迎风展开,豁然可见一个偌大的高字。
停顿了足足一秒,郭景才反应过来,厉声喝道:“高顺,出阵!”
高顺回头一望,悚然一惊:“长刀,出击!”
一百长刀手纵身一跃就跳下了大车,两个队率并各什长大声呼喝,前后还不到一分钟就在车前列成了前后两排,左右各五十的横阵。
高顺位于长队前靠左的位置,身侧就是鼓令兵,左右皆有壮卒护恃。
长刀手刚刚列好阵,郭字旗也随即升起,三百枪兵紧随其后跃出车阵。
枪阵更厚,足有六排,左右五十人,紧跟在刀手之后。
与此同时,张辽率两百弓手立即补位,将长枪驾在车顶,又从背上解下了弓和羽箭,摆在探手可取的位置。这是防备刀兵与枪兵万一不敌贼兵,撤退时可抛射杀敌以接应。
也就刚刚列好阵,旗仗下的大鼓再度响起,只听郭景一声大吼:“预备—进”,八支小鼓同时响起,四百兵卒齐齐的踏出了左脚。
“咚嚓咚—咚嚓咚……”
咚时敲击鼓面,嚓时磕击鼓身,声音不急不徐,但极剧节奏。
随着鼓点,四百兵卒整齐划一,像一柄方型的大铁锤,向贼兵砸去。
山野之间只闻“欻欻歘歘”的脚步声,就连惨叫声也被压了下去。
感受到地面微微颤动,似是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母马慌恐不安的挠着蹄。李道然早已被吓的脸无血色,从头到脚直打颤。
在灵丘县遭遇王杰的精锐时,都无此时之惨烈。那一次虽然大败,但他见机的快,两千丁壮足逃出了一千五六。而今日一战前后堪堪两刻,三曲就折了大半……
这是民夫?
李先,彼其娘之。
李道然猛一靳马,转身就跑……
一千五百贼兵早已死伤过半,方才之所以未溃是因为敌卒尽皆龟缩于车阵之中,只要不往前冲就无性命之忧。但此时对方主动出击,眼看就要杀近身前,凡贼壮吓的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刀枪不入,什么得道成仙?
真要如枪不入,那断臂残肢,满地打滚哭嚎不止的伤兵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真要能得道成仙,李道然跑什么跑?
就如山洪冲开了堤坝,但凡能走的动路的贼壮无一不是扭头就跑。丢枪的丢枪,弃盾的弃盾。前后就只十几息的功夫,山野间丢满了兵器……
张规半张着嘴,像是冻住了一样。
直到李道然催马奔来,他才回过神来:“李先,这就是你口中的民壮?”
李先就像丢了魂:“渠帅,若非民壮,何以只戴木盔?若非民壮,行进时甲衣焉能随风飘动?”
张规定睛一看,却不知再如何质问。
凡敌卒皆似头上顶了半只木桶,只是削去了木桶前脸。虽不见其披甲,但体型臃肿,一看就知麻衣下并非夹袄。而随着整齐的步伐,麻衣忽上忽下,且发出只有木器相互撞击才有的动静。由此便知,那麻衣下确实是木甲。
一无甲胄,二无戎服,当为民壮无异。但为何这伙民壮比以往遇到的县兵、郡兵,更或是边军还要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