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被薰的乌黑,身上也烧的破破烂烂,有的地方还在冒烟。
“塞尉,好似是彭方!”
“让他下来!”
郭景应诺,朝山上喊了一声。
彭方便飞一般的奔了下来。
但也就跑了十多丈,他本能的放慢了脚步。
山道中的死尸堆成了小山,血水汇聚成溪,蜿蜒而下。依稀可见被踩穿肚腹的马匹、踏的血肉模糊的死人。隐约间,竟还有肠肚蠕动。
山顶的战况,连此间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彭方只觉双腿发软,嘴张的能塞进去一只拳头。恰好吹来一股山风,一股怪异至极的味道涌入口鼻。
有鲜血的腥味,有皮毛烧焦的臭味,更有似是肉被烤熟的香味……
“哇”的一声,彭方张嘴就吐。
好歹也经过阵战,更杀过人,彭方竟骇成了这副模样?
郭景暗暗鄙夷,又偷眼看了看耿成。
但耿成的脸就像铁铸的一样,不见一丝异样。
直到胃里吐空,嘴里发苦,彭方才算是缓了一口气。又跌跌撞撞的跑到耿成马前,“咚”的跪了下来:“塞尉,胜了……胜了……”
泪水喷涌而出,在脸上冲出了一道道白痕。
“是啊,总算是胜了!”
憋积了数日的郁气一扫而空,耿成心中霎时一松。
险些就命丧此处,真真是九死一生。
还好……
“莫要跪着了,彭主事快起来吧!”
“我……我腿软……”
耿成愣了愣,差点笑出声。
他只是单纯觉得彭方率直而又幽默,而不是笑话他。
害怕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而像他这种两世为人,潜意识中已对生死少了许多敬畏的人,世间又有几个?
包括身边的耿义等扈从,若非两天前才见过煮在锅中的人肉、丢弃于锅边的人头和肠肚,此时绝对吐的比彭方还厉害。
所以,人都是需要慢慢历练的……
耿成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山上战况如何?”
“歼敌六十有二……我等谨遵塞尉之令,未敢下山追敌,是以并无折损。只是有三人不慎引火烧身,不过救的及时,皆是轻伤!”
一说斩获,彭方就来了精神,腿也不软了,泪也不流了:“也是运气,还擒了一个烧的半死的百长,此贼痛不欲生,求我给个痛快,所以问什么就说什么。
他称来自育延部,且来了整整四百骑……此次率骑入塞的是部中千长(官理一千账的官)都骨,亦是汗帐曲候(类比汉军曲长,部曲三五百不等)……”
郭景脸色微变,“塞尉,去岁冬就是都骨率部叩关,强阴塞尉并两位候长,及两百戍卒皆死战殉国……”
居高临下,自然看的清楚。之前停留在山脚下,刚才又率先逃走的必定是胡将,想来就是都骨。
既是新仇,又是旧恨,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追,应该能来得及……”
耿成忙调转马头,又忙里偷闲的问道:“那百长可曾提过,关内有无内应?”
“有,称是李度,还是边军部候,但我不识的此人……”
“咦?”
郭景吸了一口凉气,“这李度亦曾任强阴候长,此在白泽。前年因私贩禁物而被贬为戍卒,之后他不知走了何人的门路,再度复起,转迁北塞候长……而北塞之外,恰好就是育延部……”
耿成悚然一惊。
敢引四百胡骑入塞,想来绝不是第一回。那去年那次,是不是也和李度有关?
“这个李度跑不掉,先追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