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惊慌,而是惊疑:坊间传闻,说塞尉秉直,不通……那个……人情,是以上任后定波折不断。而我昨日午间予障城外暂驻之时,恰好有军将无故打探,是以我才惊惧……”
彭方用力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样,“故而彭某才以为,莫非有人怀恨在心要报复塞尉,才里应外合放胡贼入关,欲行借刀杀人之计?不然数百胡骑如何能悄无声息的潜至白泽?而山上烟火如此之烈,却不见就近烽燧传递烟讯?”
耿成眼皮一跳:“哪来的军将,什么模样,打探什么?”
“总共六骑,虽未着甲,但皆穿戎服,也未自报家门,故而不知来历。但上来就问:我等来自何处,属自谁家,刀弓多寡,有无备甲……我当时以为是障城缉私的戍卒,故而未在意。也曾暗忖:彭某只是出塞互市的商队,又非边兵,焉敢藏甲?
但方才见胡贼势众,且有恃无恐,我才惊觉:当时两家车队又离的极近,应是那几个军将误以为是一家,又将彭某当做了塞尉手下,故而探问……”
郭景满脸愕然:“我怎不知?”
“当时郭兄与我将将叙罢,称要催促部曲起程,刚走不久,是以未见到。但彭某看的清楚:我等启程之时,那几人就立在道边,双眼紧盯车驾,似是在寻人……”
听彭方说的煞有介事,但耿成却是半信不疑。他也不开口质问,只是紧紧的盯着彭方。
彭方被盯的好不难受,眼神下意识的飘忽起来。耿成心中一动,渐渐就有了计较,脸上重新浮出浅笑,“我不怪彭主事,只希望你我能同舟并济,共渡难关!”
彭方猛松一口气:“我之下五十七人皆赖塞尉搭救,定然唯命是从!”
“那就好,先下去歇着,若有事,我再让郭景唤你!”
彭方连口答应,连头都不敢抬,逃一般的退了下去。
看着背影,耿成隐隐冷笑:“到底是这彭方一时智短,误以为他是被我牵连,自知十死无生,所以惊惧?还是他明知贼人是冲他而来,怕我知道后迁怒他,所以装傻充愣?”
“他都骇成了那副模样,怎会是装傻?”
耿成轻轻一叹,“彭方少经阵战,被吓的魂不守舍情有可愿,你竟然也乱了方寸,连脑子都不会动了?我好歹也是太守与公主之子,内贼得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才敢明目张胆的在障城外探查我的行迹?不管我死与不死,也不管主谋还是同谋,事后哪个能逃得掉?”
“但彭方称那几个军将在车队中寻人,若寻的不是塞尉,又能是谁?”
“那你可听到彭方提及寻人的军将探问过有关我的半句?不过是彭方急中生智的误导之词,也太牵强了……所以我断定,军将不是在寻人,而是在数有多少辆车,拉的都是什么货,更是在数护卫多少,看值不值得冒险……”
郭景下意识一想:好像真有这种可能?
“故而塞尉以为,胡贼是彭方引来的?”
“对!就因为彭方的货很多,人手也不少,所以才会招来这么多的胡贼。而一次来这么多人想必很不容易,所以胡贼才心有不甘,继而围而不攻,就是想要放手一搏。
不过你和彭方猜测的里应外合应该是八九不离十,而且内贼的地位绝对不低,不然胡骑来不了这么多,更不敢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至于就近烽燧为何不传烟讯?要么是已被内贼收买,要么就是……被灭了口!”
嗯,被灭了口?
心中冒出了一丝灵光,稍一琢磨,耿成骇然变色。
“郭景,最近的烽燧离这里有多远,路好不好走?”
“南北各有一座,大差不差,都是五六里左右。因为当初修建烽燧与壕堑,所以烽燧间都辗有小道,虽说荒废多年,草木丛生,已走不得马,但行人应无妨碍!”
耿成猛吸了一口凉气:“郭景,你猜对了,胡贼有援军,所以才会退那么远,就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
“在哪里?”
“哪座烽燧离我们最近,就在哪里……如果不出意外,此时应该已顺着城墙和壕堑,朝着我们摸过来了……”
“啊?”
郭景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