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留着三缕清须,看上去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神色淡然地走出房门。
众人不由精神一震,赶紧站起身来,跟在吴芮身后,快步迎了过去。
“我等见过李先生——”
“李半仙”站在台阶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
“诸位来意,我已尽知,只是——”
说到这里,那位“李半仙”轻轻地摆了摆手。
“天发杀机,端倪已现,人力岂能妄加干涉?你们回去,早做打算吧,此事请恕我无能为力……”
听到李半仙的话,台阶下的众人不仅不惊,反而心中一喜。
不能妄加干涉,那就是能干涉啊!
“请先生指点,若能免除庐江郡的血光之灾,芮不惜一死!”
说完,吴芮端正衣冠,长揖不起。
台阶上的李半仙闻言,不由眉头微蹙,稍稍避开了吴芮的长揖,神色不快地看着兀自不肯起身的吴芮。
“你乃是一郡之首,朝廷命官,身负大秦运数,岂可跪拜我这方外之人?这不是折损我的命数吗——”
吴芮这才讪讪地起身。
“是在下无知,还望先生不要怪罪……”
说完,微微拱手。
“不过,还请看在庐江郡上下数十万百姓的份上,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还请先生给指点一条明路……”
周昭和杜翮等人,也纷纷跟着出声恳求。
然而,那李半仙神色淡然,无动于衷地摇了摇头,径直走下台阶,看那架式,竟然是要就此离去。
这是,一个身材圆润,挺着大肚子的中年男子,忽然横跨一步,挡住了“李半仙”的去路。
喘着粗气道,满面堆笑地拱手道。
“先生且留步,只要先生肯为我们庐江上下指点一条明路,我等愿意筹钱十……”
一边说着,一边时刻观察着眼前这位“李半仙”的神色,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干脆一咬牙。
“不,我们愿意筹钱百万,求先生出手!”
果然,那位原本已经抬脚准备离开的李先生,又顿住了脚步,他顿时知道,这事有戏,赶紧环顾众人。
“大家觉得如何……”
筹钱百万!
这个数字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了,吴芮眸光微闪,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庐江郡的这些豪门大户,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位负手而立的“李半仙”。
别人没注意到,他却是注意到了。
韩家家主说出筹钱百万求他出手的时候,他那手都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
周昭和杜翮等人,虽然家大业大,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有些牙疼,不过他们在心中稍微一盘旋,便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出声附和道。
“我等愿出浮财,为庐江郡父老请命!”
庐江郡内大小世家豪族数十上百家,还有不少腰缠重金的商贾,真要出钱,有吴郡守现在,大概也不可能只逮住他们几家薅羊毛,均摊起来,其实也没有多少,反而能因此获得一个为民请命的美名,绝对是惠而不费的好事。
更何况,形势逼人,谁也不敢赌这位李半仙所言真假。
有了周家、杜家,以及韩家出面,在场的都是老狐狸,瞬间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当即纷纷拍着胸脯表态。
愿意为庐江郡百姓毁家纾难,请李先生出手。
殊不知,此时此刻,他们心中的高人,已经激动地捏紧了拳头,招摇撞骗了一辈子了,何时玩过这么大的!
上杆子的抢着要往自己手里塞钱,而且一塞就是百万钱。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他只能背负双手,成四十五度,仰脸望天,良久才勉强平复下心中的激动,轻咳一声,转过身来。
“非是我贪恋这些许凡尘浮财,而是诸位为民请命的诚意打动了我……”
说到这里,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也罢!合该是我命中有此一劫……”
说到这里,他一咬牙,扭头看向眼前的众人。
“实不相瞒,庐江郡此事,因果太大,若要强行破解,我必遭天谴,折寿五十载,我收此浮财,也非为其他,而是要借朝廷之手,在庐江郡行善积德,以弥补上天的责罚,以求一线生机……”
说了半天,还不是要收钱?
大家虽然心中腹诽,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出言挤兑,毕竟,还指望着人家这位高人,给自己这些人指路呢。
“既然如此,还请先生指点……”
“李半仙”神色肃穆地摇了摇头。
“以人力,强行干涉天机,岂是那么容易,你们当在此摆下香案,焚香祈祷,我也要回房间,沐浴更衣,以求一线生机……”
百万钱都舍了,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出什么幺蛾子。
很快,香案摆好,贡品摆上,檀香点起,郡守吴芮率领众人,恭恭敬敬地上前焚香行礼。
李半仙则回了房间,自然有客舍的人送过去沐浴的木桶热水之类,供这位李半仙沐浴更衣,上祈天命。
“李半仙”的房门紧闭。
谁也不敢上前干扰,整个院子里,只有那檀香冉冉,显得越发庄严肃穆。就这样,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听得房门响动。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但只是一眼,所有人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哪里还是那位满头青丝,仙风道骨的高人?
这分明就是一位须发如雪,鹤发童颜,走路都有些颤巍巍的老人!
折寿五十载!
这个念头瞬间闪现在每个人的心中,就连郡守吴芮都不由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位“李半仙”。
真的折寿五十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