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远道:「那为何不报官府,让官府出面清剿?」
欧阳澈摇头苦笑道:「若是报官有用,这山贼还会时不时的出来打秋风?哎,我等并非没有报过官,而是官军实在是,实在是连山贼都打不过。如今呐,也就指望那群山贼大发慈悲,春耕之前不下山,那样我等种地也能种的安生些。」
柳志远却突然问欧阳澈道:「这一千八百亩地,让你等种的有多少?范生家种的又有多少?」
欧阳澈回柳志远道:「有一半都是范生家种的。」
柳志远继续问道:「平日租子,你等是如何交的?」
欧阳澈回道:「除去交给官府的醋钱,和米粮外,另外每一石还要交给范生二斗米以做租子。」
陈冰和柳志远皆是一惊,二人对望一眼,柳志远却有些怀疑的说道:「你一石要交二斗?一亩地撑死也不过三石粮,这便是六斗米了,这租子未免也太高了罢?」
欧阳澈心知柳志远并不信自己的话,苦笑道:「我知柳官人可能不信,但这确是我等苕溪村所遇之事实,朝廷也不过十税一,可他范生到好,一亩地却要了我整整六斗米。柳官人,苕溪村人方才你见了不少了,皆是人人菜色,面黄肌瘦,可有何人如范生那般生的胖胖壮壮的?」
柳志远愕然无语,他未想过范家竟然会抽如此之高的租子,这无异于将这些佃户客户往绝路上逼,他望向陈冰,而陈冰心中早已有了计较,她对柳志远微微点了点头,轻拍桌面,大声道:「就你了!」
在场众人除了柳志远外,都没明白,欧阳澈左右看看,说道:「二娘这是?」
陈冰说道:「地已是我和柳官人的了,范家的人不久也将离开苕溪村,而这春耕之事尤为要紧,我看村里今后耕种事宜,便交由你来负责处置。」
欧阳澈一呆,忙说道:「这,这可如何使得?」
陈冰却说道:「你所提出的方法我看也是可行,既然你会种地,这地交给你来种又有何不可呢?好了,你也莫要再推辞了,这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欧阳澈心中激动,自己多年以来一直想要的一年双熟终是有机会可以实现了,待谢过陈冰柳志远等人后,陈冰对柳志远道:「知行,天色不早了,我看不如这就回去罢,这里的事情不是一两天就能处理好的,过几日你我再来便是。」
临走之时,陈冰对欧阳澈最后说道:「欧阳小哥,还有一件事。我不太信得过范生,因而你须在五日之内,把苕溪村的户数,人数,所耕的确切亩数,以及范生所耕地的确切亩数,登记造册,我下回来时交予我便是,至于租子和耕多少地,待我回去想一想再答你。」
目送陈冰等人的马车走后,欧阳澈仍旧站在原地,想着今日之种种,他久久不愿离去,而欧阳香却不知何时已站于他身侧,轻轻唤了欧阳澈几声。欧阳澈微微摇头,扶着欧阳香说道:「香儿,走,随我进屋,哥哥今日煮些好吃的给你吃!」
柳志远并未如往常那般骑马,而是与陈冰等一同坐于车内,此时的车内,小碳炉燃的正旺,柳志远问陈冰道:「这租子的事情,你可有好好想过?」
陈冰看着炭炉内燃着通红的木炭,摇摇头,说道:「我还未想好,知行,范家收的租子怎会这么高?这苕溪村村人交了租子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柳志远道:「我柳家在华亭的地比此处的收成至少要少三成,可收的租子比衙门还要少些,是十五税一,如此这般,那些佃户卖了粮,手头还能余一些,日子也好过一些。可这苕溪村每石抽二斗,也太多了。」..
陈冰点点头说道:「我心中实是有了计较。知行,朝廷的十税一是不是也太高了一些?」
柳志远说道:「太祖时,我朝百废待兴,为了休养生息,曾定下三十税一的祖制。可随着北边齐国国力日益强盛,我朝在只有南关无北关的情形之下,守卫疆土变得日益艰难,所费军力也日益增多。仁宗时便改了祖制,把三十税一提高到了二十五税一,后任官家不断增税,直到当今官家在位时,税已到了十税一的地步,说遍地烽烟民不聊生,确是过了一些,可过不下去之人却也极多。这两浙路还好一些,北边的情形却是大大的不妙。哎,这才有了安胥谋反之事。」
陈冰叹息道:「兴是百姓苦,亡亦是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