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团一行总众五六十人,各自乘马,为首的使臣体态微胖,他身穿宽袍,头戴官帽,手持竹节,他左右的两个人稍稍落后他半个马身的距离,各自高举着一面旗帜,仪态端庄。
这使团的规模不算太大,《史记·大宛列传记载“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人所赍操大放博望侯时。”
不过汉时国都距离大宛有数万里路,而黎国是楚国的邻国,就在它北方千里之遥,两者交流频繁,一次少来些人也很正常。
人虽少,但黎国这使团后面的马车里拉着的宝物可是不少。
使臣的来访和接待不是一件小事,因为交流的双方代表着两国的意志,两方都有自己要达到的战略目的。
事实上,无论是出使国也好,还是接待国也罢,双方在来往的规制和细节上都有成文的规定,而楚国这次用的是最高礼制来迎接这一批黎国使臣的,城内官道两侧身穿各色官服并整齐列队的官员们最能体现这一点。
静静等候的官员们是安静的,长长的官道上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前行的使团队伍也是肃穆的,唯有两侧将士们的盔甲因行动而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但不管是怎样严肃的场合,总是会有些心态轻松的人儿。
黎国使团最前方的华丽马车内,一个四肢纤细的少年右手托着个咬了一半的葱油饼打出个饱嗝,接着用沾着油渍的小手拍了拍胸口,又在他对面的一个华服青年不善的注视下缩了缩脑袋,他最终是拿起一侧车窗的布帘擦了擦双手。
“皇姐,终于快到煊安了,我们都走了快一个月了,你不是说只要十来日就能抵达吗?”
对面那华服青年竟是女扮男装的,她双手置于膝上端正地坐着,听了这话以后,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手帕递到少年手上,白了他眼说道:
“你一路吃个不停,使团也只好走走停停,若非我提议提前出发,或许真要延误了时辰。”
“嘿嘿,还是皇姐有远见。煊安是临水之城,肯定有不少我们木璃城没有的珠翠之珍。”少年讪讪一笑,又开始期待今夜即将进入他腹中的珍馐起来。
“父皇让你此次出使,不仅是让你完成差事,更是希望你能有所收获,增长见识,若你只顾着大快朵颐,等回国以后就休怪我无情了。”
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陈芝酥心中颇有些怨气,时维三月,她本来是应该在皇都郊游踏青游山玩水的,可黎皇非要让她陪着这弟弟走这一遭。
可既然答应下来也就算了,谁知这孩子一路上每到个城市都要停下来搜刮一番美食,使官们拗不过他就只好迁就,害的又白白耽误了好些时日。
而且这孩子没日没夜吃个不停,却怎么都长不胖,更可气了。
“皇姐勿恼,谱儿自然省的。”少年讨好般地笑道。
“最好如你所言。”
不再理他,陈芝酥闭目养神起来。
……
煊安一处府衙内,一位身穿紫袍、头戴幞头的老者正坐在一张条案桌前饮茶,他身边一个穿着绿袍的中年男人俯身抱拳立于一侧,二人似乎正在问对。
“使团已经到了?”老者右手端起茶杯,左手捻起杯盖,将热气腾腾的茶水放近嘴边轻轻吹气,稍稍晃动几下茶盏后,用嘴浅浅抿上一口,他神色陶醉,呼一口浊气,淡淡地向中年人发问。
“回礼曹大人,使团已到城外,除去礼部迎宾人员,皇都大部分五品以下官员已在官道上候着了。”绿袍男子腰弯得更低,两手相叠作揖,如实回答道。
老者听完汇报,微微颔首,将茶杯放在桌上,双手摩挲着手边上这把黄花梨禅椅的扶手,侧头向男子交代道:
“叫人再次检查为使者们准备的住处和食材,让城中各处巡查官吏对自己的辖区严加管理,就说是府尹大人的安排。”
“另外,老夫记得风露街的许多巷子里聚集了不少流民乞丐,叫人把他们带到城外一些荒废的古寺中去吧,我大楚煊安可没有乞儿,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绿袍男子听完之后恭敬地领命行礼。
“下去吧。”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老者也觉得有些困乏,便摆摆手让男子退下。
等到绿袍男子走出房间,老者方透过房门望向院子上方灰蒙蒙的天。
雨珠儿从屋檐边落下连成珠帘,他良久才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般叹息道:
“何其难也!”
也不知是为何事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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