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炼油厂……卖油渣?”周红柳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你小子也太能折腾了吧?我可跟你说,最近的形势你是知道的,要是再有人检举揭发你投机倒把,你又是一身的麻烦。”
“你好好的在肉联厂上班多好……”
话说道半截,周红柳突然醒悟过来,王德宝已故的父母留下了八千块钱的巨额债务,按王德宝现在一个月不到30块钱的工资,不吃不喝攒20年,才能还清这笔债务。
二十年啊!
那王德宝还怎么考大学?怎么照顾妹妹?以后怎么结婚安家?
根本啥也别想。
所以,其实也不怪那帮债主亲戚能轻易被侯桂芬挑动情绪,因为这注定会是一笔还款期极其漫长的债务,他们太害怕王德宝会赖账了。
因为换了他们自己,换了任何人,第一选择都是赖账——不赖账,大概率这一辈子就完了。
也不能怪王德宝的父母,因为跑运输真的很挣钱,只要你有自己的卡车,挂靠一个国营单位,哪怕是就近只跑京城附近的短途运输,半年内绝对能挣回来这笔钱。
关键是,王德宝的父母,车毁人亡了啊。
所以,王德宝注定是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按部就班地上班,然后结婚生子的。他必须要走捷径,挣快钱,否则这个日子绝对过不下去,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周红柳恍惚了一下,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李明一直怀疑王德宝是不是陈二狗一伙的,而且还私下里说,他会一直盯着王德宝。
所以,其实不是李明对王德宝有成见,恐怕更多的还是李明怕王德宝走上犯罪的歧途,所以才说要一直盯着他。
否则,真当一个刑警很闲吗?
平时没事儿,盯着一个17岁的孩子?
所以,其实这是李明对王德宝的关心,而不是针对。
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以所长王建国对王德宝的印象那么好,听到李明那样说,他完全没有反驳和阻止。
周红柳敲了敲额头,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她想到这一层以前,两位领导早就已经在三言两语间,完成相互间的交底和默契了。
她终于站在第二层,两位领导早就在第三层了,而王德宝……
周红柳看看一脸茫然的王德宝,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傻孩子还在第一层摸象呢。
心中思绪万千,但时间其实只过了一瞬。周红柳收拾心情,叮嘱道:“晚上不要乱跑,一次不要弄太多,价格上贴近市场价……”
“算了,我给你介绍个地方,”说着,周红柳摇头道:“,我娘家距离这三四十里地,村里大部分人都喂猪,前阵子我听我哥说,他买的油渣六七分钱一斤……你就按这个价格算,还省的他们路费和来回折腾了。”
王德宝微微一笑,说道:“明早我先把二婶那边的事处理一下,然后就去炼油厂,那边有个姓任的车间主任,他给我批了条子,市场价两分钱,我1分钱能买,不过得要自己骑自行车去驼,然后运出去卖,现在市场价是5、6分钱……就照5分钱算吧,那么一趟装200斤,我能挣8块钱。”
“如果跟门卫打好关系,偷摸多装点,还能赚更多……”王德宝掰着手指头,给周红柳算账:“一个礼拜走两趟,不搞小动作,一个月也接近50块钱了。”
“小子,你跟一个警察,说你打算偷摸多装点儿?”周红柳没好气地啐道:“想干就去干,别跟我说的那么细节,我是管还是不管?”
王德宝哈哈一笑,说道:“红姐,我的意思是,这个生意,让你亲戚来做,比如你哥,我给你介绍任主任的关系,还有他批的条子。”
周红柳眼睛都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德宝。
这么稳赚不赔的生意,你给我?分明是你更缺钱好不好?
“你这是……贿赂我?”
“得了吧,姐,我要贿赂王所,比贿赂你强吧,你能有啥权利?”王德宝哭笑不得:“再说了,一趟才8块钱,姐,你就这么不值钱?你这是瞧不起你自己,还是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