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8年春,华洲发展同盟,第十一自由贸易区,江户都。
下城区足立町边缘,某处廉价公寓楼内。
十几平方大小的小房间里,散落着几张零碎的纸质传单,肉眼可见的,穷得干干净净。
昏暗的光芒透过排气扇的风口照进昏暗的房间内,墙上有光影在不断闪烁,那是投影电视在重复播放着每日新闻。
“啪嗒。”
忽然,身形消瘦的少年摇晃着脑袋踉跄着从只容一人的浴室地板上爬起。
额间清晰的脉涌和鼻尖萦绕着的淡淡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少年敏感的神经。
粗暴地灌进脑子里的海量信息让他倍感难受的同时,也让他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他穿越了。
“这...这啥呀这是,我是不是有点过于倒霉了...”
他愕然地看着自己手腕处交错的血痕,扶额喃喃自语道:
“我现在要是再死一次的话,还能赶上下一轮的投胎吗?”
这副身体的主人原名【新垣渚】。
一个月前,新垣渚还是藤原高等中学的一名优等生,勤奋刻苦,品学兼优,无不良嗜好,除了比较斯文不太爱说话之外,就是一名很普通的男子高中生。
虽说新垣渚的母亲是藤原财团下属的子公司——藤原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级员工。
其本人更是从小就生活在江户都上城区的新宿,读着只有“上等人”才能入学的贵族学校。
这种出身在这个魔幻的世界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普通人了。
但这些背景如今都已经是过去式。
在一个月前,藤原公司送来新垣渚的母亲新垣优子意外死亡的噩耗后,一切都变了。
刚在茫然无措中结束了母亲的葬礼,新垣渚便开始陆续收到一份又一份来自各个集团公司的“单据”。
德洛丝跨国银行的贷款还账单、歌德地产的房屋租金、TCPD警务公司的服务费、保护伞创伤小组的保险金、荒坂葬殉公司的人工费、藤原高校当月的学杂尾款.....
林林总总的高额账单上的数字红晃晃得令人窒息。
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这座冷漠城市的生活压力便径直朝着少年倾轧而来,没有留给他一点点反应的时间。
稚嫩的雏鸟仓促地踏入这个残酷的世界,其结果自然是被冰冷的现实玩弄得遍体鳞伤。
虽然母亲生前有买下过高额的意外保险,但因为死因被诊断为“过劳死”,保险公司拒绝了意外险的赔付,只给了工伤保险的赔款。
这笔保险金其实也不算少,但是母亲新垣优子银行账户上的贷款金额有点吓人,没有固定收入的新垣渚根本无法持贷。
在还掉银行的贷款后,保险金就已经不剩什么了,而新垣渚收到的账单显然并不止这一张。
新垣家是单亲家庭,新垣优子的老家在琉球,但那里如今归属十三区管辖。
而且母亲年轻时是离家出走后跑到江户发展的,早就已经和老家那边断了联系,所以新垣渚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
母亲过去就职的藤原公司倒是曾“关照”过新垣渚。
公司来人暗示他只要签下一张“卖身契”,公司就会以监护人的身份照顾他直至学有所成,代价则是未来的几十年都要替公司打工还债。
只是那时的新垣渚气盛下拒绝了这份“优渥”的待遇,在那之后藤原公司就再也没有过问他的事情了。
新垣渚变卖掉了家里的浮空车和几乎所有值钱的家当,勉勉强强算是结清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服务费账单。
因为账户余额几近见底,导致个人信用等级断崖式下滑,他失去了居住在江户都上城区的资格。
更要命的是,新垣渚还轻易地听信了母亲生前同事的劝说,接受了对方的“帮助”,把剩下的那一点点钱都交给对方办理搬家手续。
其结果就是新垣渚不仅连最后一点身家也被骗了个干干净净,还住进了下城区最边缘最靠近混乱的外城区的廉价公寓,租金也只付了一个月,算是彻彻底底地“净身出户”。
当时天真的新垣渚还想回过头去质问那位“好心”的大叔,却哪里还能找到人?
这位母亲的前同事真的是非常热心地给他上了走进社会的第一课。
这边才刚刚搬走,那边就收到了学校“贴心”为他办理好的转校证明和通知书,还附带了一份人工服务账单。
因为下城区的学校都是根据区域划分入学,因此新垣渚也被转入了附近最符合他经济现状的社区福利学校。
虽然新垣渚失去了母亲,陷入了空前的彷徨之中,但他还是想要从学校正常毕业的。
他的成绩很不错,无论是生物化学还是信息技术,相信稍加培养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研究员或者电子骇客,只要贷款上完大学,正式入职一个集团公司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前提是他能够顺利读完大学,那些大公司可不招没有学历的员工。
再加上入职公司或者说是加入华盟总部的大公司,【拿到一张去往大陆的机票】——这本就是母亲对他最大的期望。
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的政府职能都被各大跨国公司所取代的今天,大陆中央的华国几乎是所有华洲地区人们梦想中的伊甸园。
时代变了。
所以尽管新垣渚对自己的未来非常迷茫,但还是会沿着母亲为他指明的路走下去,高考依然是他如今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可现实的毒打并没有就此结束,甚至还把新垣渚拽了起来左手右手一个大巴掌。
因为新垣渚搬入的是最靠近混乱的外城区的廉价公寓,他被分配到的学校环境可想而知。
第二天新垣渚到学校报到时,刚被身上满是涂鸦的授课机器人带进教室,就在机器人讲师的“眼皮底下”被几个男同学架着拖走了。
他还清晰地记得在自己被一群人拖拽出教室前,那个智障机器人还在那自顾自地发表着欢迎新同学的讲话。
这群发型各具特色的同学把新垣渚拖进了厕所,二话不说就好好地“欢迎”了他一顿。
新垣渚不是没有试过反抗,但他只是个没有接受过任何改造的“自然人”。
而他这些同学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义体或者格斗术芯片,他无力的反抗显得可笑且毫无意义。
在被“借”走了身上所有的余额并被警告以后每周都要缴纳一笔“补习费”后,这群“新同学”才放过了被教育得脸青鼻肿的新垣渚。
这“开学第一课”同样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胃小菜,少年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因为没钱购买大公司的创伤服务,自然也没有钱去正规的医院,只能用家里仅存的纸币买了个应急医疗包,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势。
坐在灯光昏暗的街角,在发动机冰冷的轰鸣声中独自舔舐着伤口,那一份漠然与孤寂足以刻骨铭心…
因为没钱购买安保服务,社区警察也基本不会管他的死活。
因为江户都的警察都隶属于TCPD(江户城市警察部门)——这也是一家上市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