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朴似乎是,畏惧于柳世权的官威。
他颤抖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撕扯过且不规则的布料,并颤抖着递交走来的柳文菲。
经柳文菲之手,布料呈于官案之上。
布角刺绣的“刘”字格外醒目,萧绍瑜和柳世权皆看得分明。
“传发现布料的差役。”
在柳世权的官威之下,郡丞、郡将、诸氏家主尚且畏惧三分,区区底层差役自是惧从心来。
他心怀忐忑地从堂下快步入堂,近乎小跑,生怕因行动迟缓而激怒了柳世权。
“这块布料,可是你于州粮失窃案发现场,发现的那块?”
差役不敢怠慢,连忙凑近查看。
只是一眼,便言之凿凿:
“正是!”
“看仔细了再回话!”
“千真万确,就是它,错不了!”
差役不知内幕,心中没有牵绊,自然据实回答。
“柳刺史,仅凭一块布料,怕是还不能定案吧?”
刘广升仍是一头雾水,不知布料因何出了变故。
然而,他却不得不顶着冲撞柳世权的压力抗辩。
这回,柳世权没有加以呵斥。
因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所谓“孤证不取”。
“柳刺史,下官良心有愧。
有些话若是再隐瞒下去,既对不起枉死的许氏满门,也辜负了朝廷。”
堂下的陈朴,像是作出了天大的决定。
眸中闪烁着同情与愧疚的泪光,一副将心事埋藏心底,压抑许久的样子。
“哦?陈郡丞,有什么话你尽管讲来。”
柳世权很好奇一向兢兢业业的陈朴,他的心中到底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闻言,刘广升却是心中连打寒颤。
“他一定知道内情!”
他现在能够确定,沈贺一定是将内幕告诉了陈朴。
只要陈朴一张嘴,便是东窗事发、阴谋见光之时。
“陈郡丞,你可要想好了!”
刘广升急不可耐地沉声警告,他怕自己再不阻止就没有机会了。
啪!
惊堂木再次敲响。
“公堂之上、国法之前,尽管据实陈述,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刘广升情急之下的威胁之语,反而让柳世权意识到:
陈朴藏在心中的隐秘,怕是触及此案核心的钥匙。
他当即发声,解除陈朴的后顾之忧。
“州粮失窃案,实乃沈太守与刘员外合谋陷害许氏所为!”
话一出口,陈朴如释重负,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全部气力。
“什么?!”
诸氏家主顿时惊呼,堂下哗然一片。
他们再次聚焦刘广升。
不同的是,这次的目光中有了愤怒的火花。
若是陈朴所言为实,则刘广升不啻于自掘坟墓于士族。
他必将成为南梁士族之公敌。
既是士族中的害群之马,兰陵刘氏本宗便没有理由回护于他。
刘广升自然明白,看向他的眼神中包含了什么。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了这个罪名。
只见他猛然起身咆哮,怒视陈朴。
“胡言乱语,纯属诬陷!”
“经手之人,便是刘虹。”
陈朴似乎麻木了,又似乎解脱了,他不再畏惧刘广升。
“你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想以一个不能说话的死人,置老夫于死地么?”
“人死尸存,让当值校尉辨认一下,便知本官是否诬陷于你!”
“无耻!
刘虹已入土,你竟然要刨棺验尸。
如此丧尽阴德,你不怕上天的报应么!”
二人当堂你一言我一语,最终僵持于伦理。
陈朴沉默了,刘广升则占据了伦理的高地。
《梁书·武帝纪》载曰:
陈朴揭发沈贺与刘广升之罪行,刘广升大闹公堂,帝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