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镇的风霜把学富五车的儒士,锤炼成治政清廉、治军有度的一方儒帅。
萧绍瑜淡笑于面,谦恭有礼,声音朗朗,胸怀磊落。
“本王来得唐突,叨扰柳公了。”
待二人寒暄过后,故人重逢的李东阳方才上前招呼,温情满满:
“世权兄,多年未见,兄之风采更胜往昔啊。”
“哈哈,东阳兄又何尝不是?”
同科至交老友重逢,柳世权不禁想起了当年韶华。
那一年,二人一时瑜亮,名满京华。
然时光荏苒,青春不在,又难免引人唏嘘。
“九殿下、东阳兄,请入府再叙。”
收敛神思,柳世权笑着朝府门虚引。
跨入府门,萧绍瑜便留心观察起来。
柳府外无雕梁画栋,内无奢华名器,处处皆透着主人的简朴。
“一方封疆,治家如此,不愧清廉之名。”
唯有正堂所悬字画卷轴,笔锋刚劲,意境通幽。
“字如其人,画如其心,柳公不负才名。”
萧绍瑜在心中,默默品评着。
待步入柳府正堂,宾主依次坐定,柳世权先声夺人:
“九殿下,此行可是为了粮谷?”
身为本州刺史,他对济阴灾情,是洞若观火的。
且萧绍瑜不嗜党争,素怀仁德。
猜中来意,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难事。
何况萧绍瑜的身边,还有李东阳从旁辅佐呢。
同是清流出身,他断不会视民间疾苦于无物,劝导是必然的。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萧绍瑜暗赞于心。
“世权兄,宝刀不老啊,东阳钦佩之至。”
有些话,萧绍瑜是不方便说的。
李东阳顺势接过话头,替其解围。
他笑容渐去,声音中也多了几分无奈。
依旧保持不变的,唯有稳重与诚挚。
“我家殿下的处境,世权兄想必有所耳闻。
给陛下一个交代,是忠;给黎庶一份安稳,是仁。
胸怀忠仁,却是寸步难行。”
李东阳表面说的是济阴之行,暗指的则是诸王党争。
柳世权自然心领神会。
以他刚正不阿的性子,对此必是深恶痛绝的。
因为朝局不稳,内有隐忧,其背后必然潜伏着外患的窥视。
一旦内忧酿成内外交困,兴亡转换,也许只在旦夕。
兴亡百姓苦,普天之下的黎庶必然雪上加霜。
他不愿目睹此情此景。
在南梁朝内,关心黎庶者,多是清流中之柱石者。
余者或无意,或人微言轻。
柳世权与李东阳恰赫然在列,初衷并无二致。
柳世权沉默了,他在等。
他想看看萧绍瑜会如何说,如何做。
“柳公重任在肩,本王非到万不得已,也不愿令柳公为难。
实不相瞒,沈贺以范雍涉案之事相挟,本王只能拜托柳公了。”
萧绍瑜如实相告,坦诚之至。
“若是下官实在无能为力,九殿下有何打算?”
“上疏朝廷,催拨赈粮。”
闻言,柳世权意味深长地,看着开诚布公的萧绍瑜。
梁帝赐予萧绍瑜信物的事,他是少有的知情人。
他在等的,要看的,就是萧绍瑜会不会为私情而动公器。
他没想到弱冠之龄的萧绍瑜,在此等窘境之下,竟然还能坚持原则。
私是私,公是公,公私分明。
无疑,萧绍瑜无意中用行动,赢得了柳世权的认可。
“下官已命人将粮谷装车,九殿下随时可以起运。”
萧绍瑜很惊讶。
他预料柳世权,最终大概率会调拨粮谷相助。
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如此爽快。
更为关键的是:
柳世权应该是提前准备好的,且没有提出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