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刚传来朝廷的旨意:
“新昌太守范雍,因涉嫌济阴库银失窃一案,暂时交由刺史柳世权看管。”
据李东阳分析:
将范雍交给柳世权看管,而非押赴刑部,应该是出自梁帝的决断。
保护范雍,便是保护萧绍瑜。
惟如此,萧绍瑜的济阴之行,方能继续下去。
梁帝需要的是真相。
若是沈贺坐实了叶清玄与范雍合谋作案,等待范雍的就不是暂时看管了。
铁证面前,梁帝是不会再保范雍的。
“倒是蛮有诚意的,不过嘛,你好像比本王还着急。
既然你急切如此,那本王必须淡定。”
萧绍瑜俊面斯文,明眸转动,还是不接招。
“拿捏本官么?”
“殿下,沈太守一片赤子之心,其诚足可感天动地。
您就勉为其难,答应所请吧。”
这时,李东阳出面打起圆场。
闻言,萧绍瑜饶有兴致地朝李东阳看去,心中更是激起碧波涟漪。
“以东阳先生之智,他不可能看不出此中玄机。
看得出,却仍让本王入局,他定然是有所谋划。
老李啊,本王信你。”
李东阳明眸光华内敛,看着萧绍瑜,话却是说给沈贺听的。
“只是下官久闻柳公为官刚正不阿,怕是非殿下亲至不可啊。”
“这......”
这回轮到沈贺犹豫了。
萧绍瑜静观其变,心中拍掌称快。
“老沈啊,放不放行吧,给句痛快话。”
沈贺陷入沉思,左右权衡。
放萧绍瑜出去,就意味着脱离掌控,是存在一定隐忧的。
然柳世权的为人,确如李东阳所说,固执得很。
一封信的分量,怕是还真不一定够。
而往返睢陵与燕城,最快也要一日,还须昼夜兼程。
偏偏形势所迫,他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试错。
又想想“义举”中,萧绍瑜的表现还算老实。
他便有了决断:
“有劳九殿下了。”
“那本王便勉为其难,尽力而为。”
......
待沈贺走后,堂内只余萧绍瑜三人。
“殿下可是想问,下官为何要答应沈贺所请?”
李东阳明知故问。
他眸中内敛的光华渐渐绽放,神采飞扬起来。
其实,萧绍瑜一直在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虽然稍有头绪,却仍有困惑不解之处。
“柳公能帮本王么?边军粮草,又如何保证?”
范伯勋的反应也不算慢,他似乎抓到了一直在等待的“破局之机”。
“脱离掌控,方有破局之机么?”
情不自禁的他,不觉间左手已经紧紧地握住剑柄,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李东阳胸有成竹,妙计天成,侃侃而谈:
“困于睢陵,无异于坐以待毙。
借势暂时脱离沈贺掌控,方能海阔天空,此其一也。
其二,正是殿下所问,柳公能否鼎力相助?
下官以为,能!”
萧绍瑜二人,顿时被吊足了胃口。
范伯勋的目光更显急切,他忙催促道:
“李长史,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李东阳淡淡一笑,随即剥丝抽茧,逐层剖析,娓娓道来:
“范太守与柳公同州为官多年,自是相熟。
他官声如何,又能否做出窃取库银这等龌龊事?
柳公当心如明镜。
州内有人兴风作浪,有人蒙受不白之冤。
致使边镇动荡,蒙内乱之嫌,生北朝可乘之隙。
身为一州之首,柳公绝不会袖手旁观,纵容事态愈演愈烈。
否则,他就不是柳公了。
至于保证边军粮草不绝,并非难事。”
李东阳手捋须髯,明眸放光,神态自若宛如胜券在握。
“赈粮仍未出太仓,绝非尚未准备妥当,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殿下只需一封奏疏,向陛下阐明实情。
请其即刻发粮,且先运至燕城弥补军需,再转运睢陵。
如此,灾民断粮之危可解,边军粮草亦能尽快充实。
岂非两全其美?”
他话中作梗之人,不用言明,萧绍瑜也猜得出来。
户部尚书刘文煜,不仅与太子往来密切,更是每每于朝堂之上力挺太子。
作梗之人,自然是他。
萧绍瑜尚不知道的是:
在刘广升尽收涝田之前,太仓的赈粮是肯定不会起运的!
“凡朝臣奏疏,皆须经集书省誊抄存底,方能入大内承至御前。
太子气焰正盛,尚书令更是党羽遍布朝廷,集书省不可能没有他们的人。
东阳先生,你确定陛下看得到奏疏么?”
李东阳颔首赞成萧绍瑜思虑之周全,而后道破玄机:
“殿下应该听说过,密疏专奏之制吧?”
“这是陛下早年定下的规矩,可惜本王没有此权。
且陛下授权于何人,更是秘而不宣之事。
知道又有何用?”
“下官机缘巧合之下,偶知柳公正有此权。”
李东阳再一次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