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他人开口,又有一人凑了过来,右手双指一并,与脑袋同步摇晃沉吟笑着念叨着孟子的文章,以资鼓励。
“此乃詹光詹老先生!”
又是一礼,边上其余二人,贾政一同介绍了。
不同于单聘仁年老,一人双脸清癯,简单士袍,朝着他干笑了几声,名曰卜固修,专喜奉迎贾宝玉,另一人富贵绸衣,但从衣着辨认是清客中最富贵的,名曰程日兴,是个古董商人行走南北。
单聘仁能理俗务,詹子亮擅画工细楼台,程日兴的美人是绝技。
混在这里,倒没有无能之辈。
钟溪元环顾一周,知道该自己表演了,立刻起身自谦笑道:
“诸公谬赞,小生所学不过以一知充十用,当不得真!”
“董思白曾有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暗合王守仁所提知行合一,小生年幼,如何能与诸公相提并论,我求学之路尚且起步,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当向政公及诸位学习。”
酸溜溜的话,他能脱口而出。
脸不红心不燥。
“世兄谦虚了,我等不通时尚之学,虽是秀才功名,可也不似你这等年轻有为,不可比不可比!”
詹光摇着头客气的笑着。
屋内甚为和谐,文人相轻,可这里是贾政的居所,每个都心知肚明,只为了混口饭吃,沾光弄些油水,故是人抬人高,每个人都极为受用。
谈话间,你问我答,极为自在。
几人话语虽绕着钟溪元,可眼神笑意时时对着贾政,真是百般迎合,丑态毕露。
钟溪元皮笑肉不笑的懒得戳穿。
夺人饭碗,堪比杀生,没必要惹此不白之灾。
虽是粗谈一番,可这些人确实如他们所说一般,皆不擅长科举的时尚之学,但是杂学旁收,也能应答自如,每每发言都暗合贾政之心。
“老世翁,我看世兄才气不凡,所擅时尚之学不同于我等迂腐老朽,二三年留于府内或与老世翁秉烛而谈,或修刊文集,于我等互相进益,如此也有古人之风!”单聘仁笑着道。
“我亦是这般考虑!”
这番话深得贾政之心,连连捋着长髯,笑着点头。
“呵呵,贤侄,你无需如此生分,汝唤秦老相公一声世伯,老相公长我十数岁,你唤我一声世叔即可。”
听了刚刚一番得体的话,贾政立刻笑眯眯的道。
“见过世叔!”
他也不拘泥,打蛇随棍上,直接到作揖道。
挣钱嘛,不寒掺!
饶是这样,钟溪元都觉得在这群人中间自己都算是脸皮薄的了,有些鸡皮疙瘩的话语他是断断说不出来的。
“恭喜老世翁,今日添一佳侄,可喜可贺,如此宝兄弟也有个伴,互相进益!”
“诸公客气了,我只盼宝玉真能学到几分!”
贾政神色犹疑,轻叹道。
单聘仁与詹光呵呵笑着恭贺,再次看向钟溪元的目光变了变,紧跟着亲密了许多。程日兴独自抿着茶,像是看儿戏一般。
卜固修意兴阑珊的牵强笑着附和,眸光闪烁。
“对了,不说宝玉我到忘了,可在读书?宝玉今儿怎也没来请安?”
一提宝玉,贾政的顿时脸色一沉,一连串的问话,使得刚刚的笑意冲淡几分,阴晴变化比翻书还快,把钟溪元看的一愣一愣得,怪不得贾宝玉这般害怕。
“老世翁,宝兄弟今儿来了,不过当时您在小憩,故而遣退了他!”
卜固修见状,立刻笑着解释。
“来人,去唤宝玉来!”
外间钻进来一个小厮,听着贾政冷声,吓得双膝跪下。
卜固修紧张的润了润嗓子,没在敢搭话,知道瞒不过去,抹头看向单聘仁、詹光,他们可都是知道今日贾宝玉不在读书,不知上哪顽去了。
给着门边的小厮使了眼色,顿时就有一个小厮悻悻抹头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