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七口人,全凭他卖饼养活,每日省吃俭用。
一锅粥都见不到几粒米。
怎么舍得晚上砸锅卖铁得吃饭?
还没吃完?
除非,他们知道自己一家要死了。
所以,吃了个断头饭。
再联想起白日看到老张头儿身上没有几个补丁,尚且崭新的棉衣。
方阳内心一凛。
似乎看到一家人微笑着穿上新衣,做好一顿丰盛的晚宴。
跟过年般,欢天喜地吃饭的情景。
灯火摇曳,照耀着他们那明灭不定的脸。
此时,外面更夫敲响梆子声。
时辰已到,张老头儿一家七口,甚至顾不得碗里的饭。
同时站起。
打了盆水。
排列成整整齐齐的队伍,一个个走到木盆前,把头浸进去淹死。
从始至终都神色平静。
甚至,平静的有些诡异。
呜呜……
一阵风吹来,油灯火焰摇曳。
方阳脊背发寒,看着门口那还盛着水的木盆。
冰冷刺骨。
哪还有半点温馨感?
冷静!一定要冷静!
方阳咬了咬牙,盘腿坐下。
将脑海中那些画面给驱逐出去。
将油灯放在眼前,借着那温暖的光,逐渐平静。
开始整理起竹筐中的东西。
一个装着焚心汤的铜药壶。
一一包毒药。
一根从棺材上起的槐木钉。
以及,一碗蛇血。
所有东西都已经清点完毕,确认无误。
方阳闭上眼,复习起脑海中的《锁鬼开脉法》。
推衍着一个个细节。
顺便等待子时的到来。
那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最适合招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方阳把整本禁法,彻底刻入脑海后。
咚咚!
外面,更夫的梆子声响起。
子时到来。
方阳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时辰已到,该招魂了。
招魂的方式有很多。
魂幡招魂,裁纸招魂……
但这些,方阳都不会。
更何况,一夜过去,谁知道这一家七口的魂魄去哪儿了,有没有化为厉鬼。
或者说被那诡异的东西给吞了。
他招的是阴魂。
乃极阴之地,产生的一种阴冷之物。
凡人触碰,轻则伤魂。
重则被蛊惑死亡。
而招魂的方式也很简单,那便是重现诡异现场,凝聚阴魂。
说做就做。
方阳将油灯移到桌上。
面无表情在桌前坐了会儿。
假装吃饭。
之后,跟木头般缓缓站起。
一步步走到木盆那儿,打了盆水。
之后,将头缓缓向木盆浸去。
昏暗的灯光下,井水冰凉。
发丝一点点垂入。
直到整张脸颊都被水浸没。
刺骨的冰冷,让方阳想打寒颤。
但还是尽量忍住,做出和张老头儿一家一模一样的姿态。
时间缓缓流逝。
因为那脆弱的身躯,没过多久,方阳就被憋得难受。
但外面还是冰天雪地。
屋内祥和宁静。
毫无阴魂出现的痕迹。
怎么回事?难道失败了?还是说这里的阴气不够重?
他内心烦躁。
正此时……
嘎吱。
一阵风吹来,从门缝流入。
油灯明暗不定。
门也嘎吱嘎吱直响。
方阳浑身一颤。
没入水里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怎么回事?
难道……阴魂来了?
他屏住呼吸,做好和阴魂厮杀的准备。
但等了许久。
屋内依旧寂静无声。
油灯也燃烧得正旺。
一切都那么温暖祥和。
原来是风啊。
方阳失望至极。
已经憋不住气了,刚要抬起头。
余光扫见了旁边自己的影子。
“这头发也太长了,回去该让小兔打理一下了。”
他内心感慨,但下一刻,瞳孔一缩,浑身冷汗冒出。
等等!
自己的头还在水里埋着,头发披散。
哪儿多出来的这一截?
除非,这不是他的头发。
或者说……
这不是他的影子。
在他的身后,一直有人站着。
就这么看着他。
不发出丝毫声响。
看着他把头浸入木盆。
看着他将余光扫向四周。
但却一直不动。
包括现在,同样如此。
方阳一个激灵。
毛骨悚然。
刚要起身,脖颈处一阵冰冷。
仿佛有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脖子。
猛地向木盆里按去。
头彻底浸没在水里。
咕咚咕咚。
吐出气泡。
他努力挣扎着,但在这庞大的力量下。
根本无从反抗。
最终,意识越来越模糊。
彻底沉在水里。
第一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