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财破撬开了门封。迎面就是一张四方的餐桌,两张木凳。西墙是通高的架子,里边还有锅碗瓢盆等物——灰土暴尘,蛛网密布。东面靠北墙的灶台连着东屋的北炕。
东屋,吊着的婴儿悠车绳子烂了,半耷拉在炕上。炕尾放着半人高的炕柜。炕柜里乱七八糟。柜顶上还胡乱堆着两床扯破了的锦被。贴炕放着一面双门立柜。门开着。里面的衣服有掉袖子的,有挑破了绣花的。倒是靠南窗书桌和藤椅还完好无损。
西屋里的立柜掉了门,书架也倒了,乱七八糟地堆着不少杂物。最下面还露出摇摇马的马尾来。
若是不翻腾成这样,这屋子该多温馨啊!
“姑娘!”张妈妈又哭了,她回来没多少天,也习惯了。
“谁曾住在这儿?”
张妈妈只是抽噎。她也没指望她。
“不管是谁,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多寿手脚很麻利,也有成算。领回来十几个人也都是好手艺人,也不用她吩咐,就乒乒乓乓地修起门窗家具来,更有几个人还爬到房顶上去。
她就坐在井边的石头上。这院子,这井,都让她想起小时候。
孤儿院带她们春游,其实就是开春到个农村,帮着点种子、踩格子。他们住在村子上的筒子房里。旁边那家就是这个格局。
那家妈妈腰里系着围裙,拿着炒菜勺子到大门口吆喝孩子回来吃饭。孩子总是鼻涕邋遢的。脸上被汗淌出了黑道子,又被胡乱抹得花猫似的。衣服上总是沾着灰调子、稻草叶子。
那妈妈看他那样子,嘴里总是骂,照着后屁股再打两巴掌。这才替他摘了稻草叶子、拍去灰调子。薅着脖领子把人拉扯到井边,也不管凉不凉就把手爪按在水盆里,又胡乱给他抹了两把脸,撩起脏围裙擦水。
那是她这辈子都向往的场景。
她的视线透过窗子落在悠车上,想象着她躺在车里,母亲则站在旁边一脸柔情地望着她、推着她。
那张脸有那么一瞬艰难地变成了尤氏,随后又彻底幻化成虚无。
她苦笑,只是想想,都觉得和悠车上的灰一样违和!
傍晚歇了工,她也终究还是迷茫了。她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
她走进去,一样一样细细翻看。在炕柜下面的抽屉里找到几只素气的金钗。柜子里有个精致的半大盒子,锁头被扭坏了,里面只放着个小巧的长命锁,银的,已经发了黑。
书大部分都在掉地上,一拿起来就灰尘四溢,哗哗响,纸页也泛了黄。拂去灰尘,她竟发现几本易经。沉重的情绪一下子清明不少。
最后,她把那摇摇小木马翻腾出来。木马脑袋已经刮擦得比较精致。鼻孔、耳眼都真的一般。马儿张着嘴,衔着嚼子,笼头都是纯皮的,马鞍也是后装上的。
她心下一动,又嗅了嗅,在浓重的尘土味道下,马耳朵里冒出极其细微的药味。若不是她为了解毒把嗅觉训练的无比强悍是万万闻不出的。
“多寿,你去把多福买的东西拿过来一半。从现在起,这屋子和前院一样任何人不许进来。这院子,你们也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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