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而无知的百姓将缙云祠堂围的水泄不通。他们纷纷振臂呼求,要么大开城门放他们一条生路,要么立即处决黎氏,剔除这个隐患。
总之他们与黎氏不共戴天。
民愤如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地汹涌而来,淹没了清晨的平静。
族长在密集喧嚣的声浪中挺身而出,张开双臂,苦口婆心地安抚人心:“诸位,请听我一言。现今还未有证据证明是黎氏犯案,请诸位不要过于担忧害怕。”
他这不温不火的两句话显然不能熄灭群众心中的不安与恐慌。
“黎氏穷凶极恶,让我们如何能够如常对待。你们既然不能处决黎氏,那便让我出城去,好放我们一条生路。你将我们困在城中,与空山黎氏朝夕相处,岂非将我等性命抛诸脑后?”
此话一出,附和如潮。抗议的潮声愈加凶猛,群众的怒火又被添了一把柴。
族长回答:“关闭城门是为防止大家不明真相便四散奔逃。谣言如虎,传出城外只会永无止境。请大家再等一等,我们很快便会查清真凶,给大家一个交代。”
有人对此强势回应:“有什么好查的!那尸身是在空山脚下发现的,且满身兽痕,凶手不是黎氏还会是谁?”
“就是就是。族长大人是否有意偏袒黎氏?大小姐暗中与黎氏来往,是否是缙云授意?”
“从前黎氏还算安分守己,几十年甚是上百年不曾下山作乱,怎么缙云大小姐才跟黎氏厮混几日,便是地道也修了,人也动手杀了。难不成是大小姐在背后操控?”
舆论在顷刻间扭转了风向,走至更加可怕的地步。
“让大小姐出来说个明白,给我们一个交代!她是否暗中偏帮黎氏,将我等性命置之度外?”
“没错。让缙云岚出来,让叛徒出来……”
群众们摇旗呐喊,呼声震天。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儿,一时骂声如沸。众怒如火焰冲天。烂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纷纷丢了出来,砸得缙云宗祠锃亮的大门上满是污秽。
缙云崇始终冷眼旁观,心里却恨不得叫嚣着让他们再狂野一些。
他斜眼一瞧,见缙云岚已到拐角处。他眼珠一转,心生一计,走到热火朝天的抗议队伍面前,朗朗道:“诸位误会了。我长姐并非私通黎氏的叛徒。恰恰相反,她是为了窃取黎氏情报才与其暗中勾连。此次若非我长姐忍辱负重,我们也无法得知黎氏暗修地道一事。”
他私自将方才未通过的提议拎了出来以堵住悠悠之口。见民众一时忘记愤怒转而露出纳闷以及惊愕的神色后,不少中枢任职的弟子暗暗夸奖缙云崇睿智过人。
然而族长的脸色却极其难看,分毫不为这一时的风平浪静感到庆幸。
缙云崇露出得意的笑容,指着走近的缙云岚向诸位道:“诸位若是不信,可问我长姐本人。她为获取黎氏情报,身受重伤。此刻她方从病榻上下来。”
缙云岚一脸错愕地看向缙云崇,对他一系列的宣言感到莫名其妙。
缙云崇不动声色地走至她身侧,与她小声递话:“长姐,你现在可是忍辱负重,向黎氏窃取情报的英雄,不要让你的族人们失望。”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英雄,一会儿你得向你的族人们证明是黎氏杀害了玉卿。这样一来,眼下所有的困境便可迎刃而解。当然,黎氏会为此付出代价,就此消亡了。”
他漫不经心的语调一如他传达的内容,在她耳边虚无的消亡。
她疲惫虚弱的身躯在听完他这席话后,猛地颤了一下。
她仔细琢磨了一番,不难猜到他们想借百姓对黎氏长久的积怒,而索性将一切的祸事都推给黎氏,并以这副冠冕堂皇的说辞以保住她,以及整个缙云的声誉。
代价便是,牺牲黎氏全族人的性命。
她被所有人的目光推搡着来到人群中央。大家心照不宣地为她让出一条夹道。
族长在旁满含心疼地注视着女儿在秋日的清晨,煞白的一张面孔。额角的汗珠已经滑过她的鬓边,顺着她清晰的下颌线,落在了苍凉的地面上。她身形消瘦了许多,此刻躯体微微向前倾,呼吸急促得一反常态。在一群扯着嗓子叫骂的男人面前,她是那样的弱小可怜。
他实在于心不忍,那一刻他想放弃所有的坚持,将她拉下那风口浪尖,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