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辞忽然低头闷笑了几声,然后了然于心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数万年前,尽管谢某从未做过什么大凶大恶之事,只是偶尔看不过眼那些凡间不守规矩的恶妖们,惹是生非多打了几场架,您这位‘九天至尊’便如此憎恶于我,恨不能除之后快。”
圣神帝尊“太阳烛照”轻叹了口气。
“其实,你与吾此生最好的结局,或许便是终生‘王不见王’。奈何你不肯安安分分在凡间过尽一生,偏生要纠缠于幽荧,扰乱三界。”
谢予辞讥讽的看着他,轻轻耸了耸肩。
“扰乱三界?如今想来,倒是谢某挡了阁下的路。也是,只要谢某还活在这三界之中,阁下心中便始终如鲠在喉、难以安宁吧?
谢某再来猜一猜,想必阁下在我神力全盛之时不得不避我锋芒,从来不敢正面与我冲突的原因,也是因此。
——于是,即便每每我在凡间惹出一些不痛不痒的事端、被地仙状告到九重天上,阁下也只能派遣当时身为往圣帝君的清潭直面于我。”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圣神帝尊。
“——因为,你在害怕。你并不知道,当谢某全盛之时,你那从旁人身上窃取而来的两仪至阳神力,是否会被其真正的主人压制。
你也不敢尝试,不敢去赌上一赌。
所以,只有当我失去神目、且有太阴幽荧以真正的两仪至阴神力与你联手那次,你才敢真正与我放手一搏,对吗?帝、尊?”
谢予辞想了想,又讥讽的笑了笑,补充道:“——还有方才,你应该早早便已收到嘉荣的传讯,等在此处了吧?
等到谢某再一次失了神目,放松全身力量时你再现身出现。好计谋,好思量。阁下真是一位相当谨慎、也相当惜命的人。”
这话说来,嘲讽意味十足。
但是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却十分好脾气的笑了笑。
他怅然若失的看着自己掌心那枚时隐时现的太阴之精的印记,眼底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光芒。
“你猜的都不错,不愧为吾忌惮多年之人。”
下一刻,他却抬起头来,眼底精光大闪,目光灼灼如同利剑。
“——但是!那又能怎样?你如今初初拿回神体,便已失了神目、再遭重创!谢予辞!——”
圣神帝尊爆喝一声,“——你又能奈我何?!”
在这一刻,他已然完全撕开了过去数万年来那张世人眼中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假面!
“他如今不能奈你何,那么,我呢?”
一道冷然凌冽的声音,忽然冷冷的响起。
圣神帝尊“太阳烛照”愕然转过头去,便对上了卓清潭格外清冷的眸光。
他沉默一瞬,忽而缓下语气,温声道:“幽荧,你要对吾动手吗?”
卓清潭没有说话。
其实,每每当她沉默时,圣神帝尊都无法真正看透她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于是,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喟叹一声道:
“没错,吾为了这至纯至净的仙身神体和三界至高无上的权柄,这些年来,也确实做错过许多事——但是吾却独独,从来不曾伤害过你。”
他静静用目光描绘卓清潭清丽绝尘的容颜,然后轻声继续说道:
“幽荧,你是吾哪怕曾失了理智、拼得元神重创,也要从混沌边缘拉回来的人。
——与吾动手,你,又当真可以下得去手吗?”
卓清潭只沉默一瞬,终于轻轻开口。
“是非对错,善恶昭彰。时至如今——”
说到此处,她忽然顿了顿。
因为一时之间,卓清潭居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最为合适。
他并非真正的“太阳烛照”,混沌之中最初由两仪至阳神力和太阳之精所化的“太阳烛照”,其实是谢予辞;
而“圣神帝尊”这一尊称,此时再用来称呼他已经不合时宜,同样的她也并不想用“伪神”这种略带羞辱意味的词汇,去称呼面前这位曾经亦兄亦友之人。
卓清潭忽然发现,原来他与前世的太阴幽荧,其实一般无二。
原来他们......都是没有名字的人。
在这一刻,她发现她居然也只能用一个索然无味的“你”,来称呼这个与她相伴相识数万年的男子。
静默一瞬,她轻声道:“时至如今,你......不能再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