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其样子,似乎对太上皇的说法不怎么认可。
李良吉对此也不生气,而是笑问道:“尊驾为何发笑?莫非吾言欠妥?”
和尚和煦点头,道:“太上皇雄才大略、高瞻远瞩,是出了名的道德明君,如今年龄逐长,目光怎么反变浅了呢?”见对方发怔,他又道:“贫僧认为,无论齐少保是否活着、掌权与否,大奉最终都抗不过大势之趋,如果不及时去调整法制以应天时,走向灭亡只是时间问题。”
李良吉洒然一笑,道:“严格地说,尊者之言倒也不能算错,从古至今,都没有任何一个王朝可以千秋万代。建国、励治、盛世、衰落、中兴、灭亡,规律如出一辙,如是反复。大奉虽盛却也不例外,最终也会沦为历史过客,难逃灭亡的宿命。这和齐誉掌权与否,确实没有太大关系。”
一顿,他又说:“不过,尊者这话太过宏观,现实中意义不大。”
老僧摇了摇头,道:“却是不然!如果说,那君主立宪制可以让大奉避开此劫,皇家会不会考虑采纳呢?若如此,近可以化解当下之围,远可以改变未来气数。”
李良吉闻言脸色倏冷,斜乜着他道:“莫非,尊者是来做说客的?要不然,怎会如此推崇?”
“说客?哈哈……”和尚畅然一笑,又道:“贫僧不过一方外闲人,早已远离功名利禄,如此无虞,游说大奉又与我何益?”
“那,你此来的动机又是为何?”
“不瞒太上皇说,大奉是贫僧的故土,吾虽处万里之外却一直对其魂牵梦萦,我生于斯长于斯,恋乡之情实在难释。如今,逢上于祖国献言献策之机,错过了岂不可惜?还有,我虽是出家之人但仍属李氏一脉,能为我族分忧乃是莫大的荣幸。若非要说我有什么索求,也不过是死后的埋骨之所而已,落叶归根为我夙愿,还望皇家能够成全。我不求入太庙、宗庙,只求能容棺椁的一席之地,如此足矣。”
故土难移,落叶归根。
这倒也符合人之常理。
听到这话,之前不置一言的殷俊突然对李良吉附耳道:“这老僧在大华富贵无虞,安全无忧,确实没有必要来趟大奉的浑水,微臣认为,他这话大致可信。”
此时,李宏裕也给父皇使了个眼色,意思确不为虚。
李良吉点了点头,道:“尊驾若真能说出个道道来,奉入宗庙又有何妨?彼此同为一宗,这点人情面子还是可以给的。就不知,那新制如何化解当下之围,又是有如何改变未来气数?”
和尚正了正颜色,道:“当下的漠北叩关和南洋质问,都是由政坛纷争处理不当而引发,只要接下来能做到严惩奸凶另体恤安抚便可恢复往日的和谐。只不过,中枢和地方由此萌生罅隙,却是难以修复,久而久之必生次生祸乱。戚景雄踞漠北久不卸甲,所担心的,无非是将来可能被皇家释权清算,故而他留此后手。南洋那边的想法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把退路留在了大华。可见这罅隙早已埋下,并非今日才有。”
李良吉‘嗯’了一声,摊手示意说下去。
和尚继续道:“倘若大奉革弊求新,推行此制,那么,皇家就从庙堂走向了幕后,高悬之剑既去,罅隙也就不存在了。若此制得推,同制下的大华必会成为连襟之盟,而南洋又和大华一脉相承,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同进同退。漠北那边主要是看南洋的行事,若南洋诚心依附,戚景也就淡去了后顾之忧。所以我才说,此制可以从根本上化解皇家与大臣的矛盾。”
李良吉的若有所思,又似若有所悟,又问:“那,改变未来气数又是何解?”
和尚呷了口茶,道:“老话常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养尊处优的皇子皇孙大都一代不如一代,即使偶现一个道德明君,也不过是多积累一些供日后败家的家底而已,最终,仍脱不过更迭之殇。”
“然,若还政于民由民施政,官民相向的现象也就不复存在了,没有矛盾就不会发生百姓起义,国家的气运自然也就得以延长。此制下,皇家依旧保持世袭,不失荣华富贵,除了权利旁落,其他依旧如前。此举既利国利民,又兼顾皇族利益,可谓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