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要留下,朝廷从前还不叫女人进戏院听戏呢,如今老祖宗倒没进戏院,她自己在宫里修了一个大戏院,带头听得起劲儿呢。
我才多大?现在不能唱戏,但只要我不放弃,焉知以后也不能唱?”
刘喜小小的一张脸上满是倔强,她没有看向任何一处地方,却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有那么一个时刻,刘铁兰似乎也被她打动了,但他终究是清醒的,叫女人唱戏,万一被哪个红眼怪给举报了,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她一个,他们整个戏班都要玩完。
要是再叫人知道了刘喜的身世,那可就不单是解散戏班的事儿了,他的小命都要给搭进去。
“你不放弃也没用,左右我是不会教你唱戏的。”
“您教不教都无所谓,只要让我待在戏班子里,我自己学也一样。”
刘喜说着,又拿刘铁兰的誓言要挟他:“再说您可是发过毒誓的,您要非赶我走,当心您的嗓子不保!”
刘铁兰见刘喜下定了决心,也是没法子,只得两手一摊道:“你非愿意待,便待着吧。不过丑话先放在前头,我这是个穷戏班,只管你一日三餐,冬夏两套衣裳,你唱不了戏,可没工钱。”
刘喜的爹从前在水师衙门做着支应的活计,管着帐呢,那可是个肥差,是以她家里的条件不错,吃的用的都是上等,平时的用度也不少,身边还有人伺候着,从没叫她过过苦日子。
如今这些全没了,她要想法子自己讨生活了,她是有些不适应的。
但她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只稍有些迟疑,便很坚定地应下了。
原本朝廷说要对蒋家抄家问斩,镇上的有些官差还很高兴,毕竟这样的富户被抄家,他们这些做事的总能捞些油水。
如今竟被蒋家老太爷一把火全烧了,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有些气,是以从蒋家残骸中搜出的尸身也没有被好好对待。
可蒋家两代人都是和善豁达之辈,交友甚广。
蒋家出了这样大事,多数人避之不及,却总有几个讲义气之人出来相帮的。
据说是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出了大价钱,才抢出了蒋家唯一能看得出人样的尸体,好生安葬了。
那尸身倒也很好认,女子骨架,怀里紧紧护着一个小婴儿,被发现的时候整个背已经烧空了,怀里的小婴儿却还全活的很,若非被烟活活呛死,兴许能保住一条命。
戏班上的人消息最是灵通,这些事儿自然也传进了刘喜的耳朵里。
喜荣生戏班在天津卫不叫座,混不下去,刘铁兰打算带着戏班往京城发展,临走之前,他终于答应刘喜,一道去她娘坟头上看看。
“你可得想清楚了,你现在可算是逃犯,真要去了被人认出来,举报你还能得二两银子呢。”
刘喜随口一说:“那您怎么不去挣这二两银子?”
“呵!”刘铁兰很不屑,“我再缺银子也不干这丧良心的事儿!你爹是去打东洋人保国家去的,又不是作恶了,如今他就留你这一点血脉,何必斩尽杀绝?
我就是演戏也只演义薄云天的角,做不到人戏合一,如何叫观众看得进去?”
刘喜没说话了,她知道自己跟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