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峰已连续三天晚上到南岭区敬老院去“探望”钱灵芝,但这件事他没和队里任何人讲,因为这种有些不近人情甚至突破伦理猜测的风险他不希望别人与他共担,特别是自己亲密的战友。
第四天晚上,上官峰又来到三楼的尽头处,他依然是直接推开了铁门,上官峰心想,近几天他每天晚上九点半准时到这,敬老院的工作人员看来已经摸准了规律,竟然每天都给留门。他走进屋内,再次坐在钱灵芝对面的凳子上,直勾勾的盯着她,但钱灵芝依然忽视他的存在。仍然呆坐在床边嘴里念叨着:
“秀华回来了···秀华回来了···”
“钱老师···钱老师!”上官峰第二次叫她抬高声音企图引起她的关注,但是没用。
上官峰走到门口,向走廊深处望去,并没有人,他再次回来,从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递给了钱灵芝,这是他今天上午亲自拍的。
钱灵芝没有接,上官峰又把照片一张一张的放在她的眼前像放电影一样展示着,钱灵芝眼神突然一变,嘴角有一丝抽搐,因为她看到了照片里一个冰人、一个冰窖和两个墓碑。上官峰洞察了这一切,马上说道:
“钱老师,林秀华含冤而死,现在,您的丈夫和您的女儿骨灰都在冰冷的泥土里,他们都是您至亲之人,难道您不想看看他们吗?难道您不想找到杀害您女儿的凶手吗?难道您希望她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吗?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您在这里伪装20年?”上官峰声音颤抖着,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此时他就像一个赌徒一样,等着庄家开着他押好的底牌,但是他没有等来。钱灵芝眼圈里泛着红,但嘴上仍然在说着:
“秀华回来了···秀华回来了···”
此时的上官峰深深知道自己已经赌赢了,但临开牌前被庄家出了老千,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手里的照片收了回来,又坐回到对面的凳子上,他没有认输,也不能认输,成功就在眼前了,就差一点···
“钱老师,您知道吗?林秀华,曾经是一个那么优秀的孩子,她在学校品学兼优,前几天我去过江城医学院,她的辅导员提起林秀华仍然是赞不绝口,但是毕业后,她的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再乐观、不再积极、不再阳光,和过去天差地别,作为她的母亲,您一定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作为晚辈,我也能感受到您当时的心有多疼。”上官峰动情的说着,几次自己的眼泪都险些破堤而出,但是钱灵芝依然没有说话。上官峰继续说道:
“您还记得王芳吗?大学时和林秀华是关系最好的同学,经常去您家里吃饭,她现在在青州市三院,前几天我去见过她,她一提起林秀华,非常伤感,回忆起了过去的日子,对了,她还夸您做的饭好吃,现在王芳过的挺幸福的,孩子上大学了,丈夫···”上官峰没等说完,只见钱灵芝双眼瞪的极大,红血丝瞬间布满了眼白,嘴唇颤抖着,不,应该是浑身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披散的一头白发,大声的嘶吼着: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上官峰见此情形立刻上前用双手扶住了钱灵芝那干瘦的身躯。
“钱老师,钱老师,您没事吧?”上官峰等来了她要的答案,但却丝毫没有兴奋,而是一种愧疚感涌上心头。
他不想打扰一个用精神病把自己包裹的很安全、很严实的一个灵魂,或许没有他今天这一举动,钱灵芝不管真疯还是装疯,都已经适应了这近20年的状态,或许她并不幸福,也不快乐,但至少,她的心,已经恢复了宁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钱灵芝类似发泄一样的大声哭了起来,仿佛内心的苦闷憋了一个世纪,哭声撕破寂静的夜空,让上官峰既感觉发冷,又极其不安。
大约过了五分钟,嚎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声,又过了一会儿,钱灵芝恢复了平静,她用红红的双眼看着旁边充满关切的上官峰,缓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