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最后一个晚上,可能对电视机里王荔洪、顺子那些获奖艺人来说,这是幸运之夜。
但宪哥并不这么认为,别看刚才他也在现场,颁发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奖项,最佳女演唱人奖,也是顺子小姐平生第一次拿到金曲奖成就歌后。
她肯定不知道,宪哥颁这个奖给她的时候,一副笑脸之下是多么的寒碜。
业内谁都知道吴棕宪最近一两年开了一家公司,可是旗下那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两年下来毫无起色,一张拿得出手的唱片都没发过。
旗下唯一一个比较出名的员工是那名词作人方文珊,长得还不怎么好看,连拉出去做综艺打开局面的可能性都没有,宪哥真是无比发愁。
颁奖的时候,宪哥都能感觉到有熟人在台下笑话他,毕竟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谁家有个寒碜事儿隔不了夜全得知道。
尤其他家的周婕轮让他无比伤脑筋,小孩子沉默寡言,性格内向不说,好像自把他签回来之后,就失去了那天在超猛新人王上看到他歌谱那一瞬时的灵性,做的曲子有时候宪哥听得都昏昏欲睡。
吴棕宪本是歌手出身,对音乐还是有一定鉴赏能力的,他觉得这歌没什么希望,那就肯定没有什么商业价值。
但是,公司员工们并不知道宪哥为了婕轮、宇豪包括文珊他们的作品能被别人用上,应酬过多少人,赔过多少笑脸,很多人之所以选用周婕轮作曲方文珊作词都是看在宪哥的面子上的,其实那些歌买谁的都行。
吴棕宪关掉电视,头枕在老板椅上回想金曲奖上发生的一切。
为了博下一年的金曲奖,他最近可是下了血本,邀请了业内金牌制作人屠瑛。
被誉为电子音乐天才的屠瑛曾为歌神张学友、情歌王子张信哲操刀做过很多脍炙人口的好歌,这次也是在吴棕宪再三的热情邀请之下才来阿尔发短暂坐班。
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帮温澜做一张出道专辑。
在这件事上他是有自信的,当初发现温澜的时候她在拾掇饭桌上的盘子,结果宪哥隐隐约约听到餐厅小妹居然在哼唱张信哲的《过火》?
短短几句假音转唱就让吴棕宪当即决定把这个小妹签回去。
他有信心让温澜一飞冲天,为此他不惜重金请到了屠瑛。
他也知道,这位屠瑛脾气不太好,婕轮的歌被屠瑛改得面目全非,但是他首先是商人其次才是音乐人,他认为屠瑛的改动都是有道理的,都是为了市场潮流做出的改动,都是为了让专辑变得更好,所以他不曾干涉屠瑛对手下词曲创作人的颐指气使。
“奇怪……”想了好久,吴棕宪把玩着打火机,心思漂袅,“这个婕轮说来也是奇怪,当时能写出那么复杂多变的旋律,光是看谱子眼前都能浮现出一种天才气,是不是我看走眼了呢?平时话也不会说,总是诶诶呀呀的,我都快要被他愁死了。”
有人敲门。
吴棕宪没有开口,对方已经探了个头进来,是一张圆圆的脸,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抿得很整齐,“棕宪你还不走?”
“俊荣,他们录音搞得怎么样了?”
吴棕宪打亮火机,点燃了香烟抽了一口。
圆脸男人摇了摇头,苦笑:“那个屠瑛说话很难听,也很冲,温澜被他骂哭了两次,平时明明是很坚强的女生,都被他刺伤自尊……“
这男人声音颇有磁性,说气话来温和,像是在和人娓娓道来似的。
他是杨俊荣,阿尔发唱片公司的总经理,同样身兼数职,又是经理又是销售部主任又是市场调研人员,可以说阿尔发的日常工作都是交给他来做的,吴棕宪平时很忙并不能做到每天都来坐班。
公司里都有哪些人,各自什么性格,擅长做些什么,日常发生了哪些事,他能像老妈妈一样件件信手拈来,向老板汇报。
但是他和吴棕宪首先是朋友,其次才是商业合作伙伴,彼此是可以说很多交心话的。
“那是她唱得不够好,如果屠瑛总是讲软的哄她开心,那我花钱请他来干嘛?当保姆吗。”
吴棕宪微笑,摁灭了烟蒂,忽然,他耳朵蠕动了几下,“俊荣,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杨俊荣回头看了一下,手按在门把上,“听声音好像是瑞代房间里的,难道是做了新曲子吗,听起来……”
吴棕宪匆忙起身,推门和杨俊荣一起朝盖瑞办公室走去。
来到门前,两颗脑袋一上一下,偷偷推开道门缝挤了进去。
只见办公室里一排观众如下:财会蔡诗韵,录音师盖瑞,还有——刚楼下捞汁小海鲜那里打了金曲歌王许奇安那小子!
吴棕宪猛一直身,正好磕到杨俊荣下巴,疼得他赶忙捂紧嘴巴,要是放在往常他就叫起来了,不过现在正是里面那位身材相貌都很完美的女生正在深情演唱。
她微闭眼眸嘴角上扬,口张得不大,却可以用一种充满迷惑性的曼柔嗓音,将猫咪对事物好奇的状态,完美演绎出来。
尤其唱到“那里好多车,好多人的脚,我疲于奔命,终于有个地方避雨”那一句时,仿佛仓惶逃窜的小猫跃至吴棕宪杨俊荣二人眼前。
声音里融汇着那一幕场景,有着令人打破次元壁进入另一个虚拟城市中的穿透力。
这一刻,那女生长发飘飘,露出两截雪嫩肩头,正微侧脑袋双手自然捧在胸前,与同样满脸笑容的婕轮不断震颤的手臂,形成了一种极端同步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