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很魁梧,大概也就三十岁露头的年纪,但是脸长得很呆板很严肃,国字型脸上两道粗短眉毛倒竖,中间皱了个川字,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身穿蓝色POLO衫牛仔裤,腰里挂着个BB机,工牌塞在胸前口袋,正朝苏宇他们这个方向瞪过来。
随着他出来教训,旁边一扇开着的门里传出一阵阵配乐声,隐约可以听见有个女声在反复吟唱一句“连残羹剩肴|都吃不著”紧跟着就是她连声“Sorry”。
这个男的转头冲室内大喊:“不行!唱得不够悲惨,残羹剩饭都吃不到,那是世界末日了,怎么听起来好像跟她没关系似的!”
盖瑞等他训斥完,率先站过去鞠躬:“屠老师!”
然后是婕轮和那名女文员都跟着鞠躬,“屠老师。”
“嗯。”男人眉间的皱纹平坦了一些,但还是一副别人欠他二五八万的样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指着远处说:“阿JAY啊,刚才我一直在找你,你过来一下,我们看,能不能把歌曲改得再悲一些,我已经做出了一份简谱,你看行不行。”
苏宇有些发愣,原来这首歌居然是在这种干涉下诞生的。
也难怪歌曲虽说在诉说背井离乡之苦,却显得过于苦闷,终究只是一首泛泛之作,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周婕轮还写过这样一首歌,究其原因,这哪还算得上是他的作品?
苏宇看到,前面黑背心微微压低头颅,用尽全力几乎是挣扎着说出了那句“我知道了。”末了,婕轮又用一种近乎倔强的语气说:“其,其实,我想在歌曲里加上一些猫叫,全世界各种猫……可以把风格变得不那样沉闷,更适合温家师妹……”
“好了。”男人眉间的轻视毫不掩饰,他大手一挥说:“婕轮你还年轻,到底哪种曲子流行卖座,你难道比我更懂?我等你,你快些来。”
“嗯……好。”
苏宇看着黑背心进一步把脖子压弯,那位屠老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就迈步回到了那间录音室。
10年时,苏宇刚在金域达丰站稳脚跟,公司以百代盟友的身份踏上了月岛,他随队参观了这栋后来化身为某间制药公司商务部的写字楼。
它的第十四层在经过近十年的变迁之后,被好乐迪转手租赁给好几家公司当过办公楼层,但是,这层拐角尽头一个房间,它始终悬挂着“alfa studio“的牌子,迎接过一波又一波为它前来的游客。
屠老师走后,几个人鸦雀无声,谁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盖瑞走到婕轮身边,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忍一下。”
“搞屁啊!”
婕轮没有抬头,只是挥手把盖瑞手臂打开。
“我又没有很在意,他说怎样就怎样。”
如果没有屡次被人退稿,被人说成“眼泪知道什么“这种话,他的作品也许会被放在更受人重视的地步,可惜,天下从来没有轻而易举的成功。
“刚才那个是谁啊?好凶啊。“
突然,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冒了出来,显得非常突兀。
前面正在接受盖瑞安慰的婕轮,抹了一下眼角,回头看去,只见是之前那个醉醺醺的女生,正大口大口吃着苹果,用一脸嫌弃的表情看走廊尽头。
“那……”婕轮讷讷地说:“那是我们公司请的专辑制作人,叫屠瑛,你没听过吗?”
“切,我干嘛听过他啊!”
萧萧嚣张地把苹果核冲那间录音棚扔去,嘴里大叫:“专辑制作人了不起啊,屠瑛了不起啊,算老几,还有你啊,怎么他说怎样就怎样,他改变你的东西你就要打他啊,不然你就不是你自己了,是地上的小蚂蚁,任人践踏!”
苏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往后拖,可是萧萧还在“呜呜呜呜”大叫,耍尽了酒疯。
黑背心站在原处,侧身直勾勾地盯着那名女生大喊大叫的样子,仿佛一尊雕塑。
看着几人呆若木鸡的样子,以及落在窗台下面,一颗没吃完的苹果核,苏宇连连道歉:“她喝多了,我替她赔不是。”
“小宇,你说你可以找到很多猫的叫声,是怎么回事?”
一头卷发之下,婕轮抬起染满了刚毅色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