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她签什么书?别是那种专业向的,卖不出去又费心力,名声也落不到你头上。”鹿蒿摇了摇头,将沈时暴躁的一面甩出脑海,继续盘问鹿萍。
“社里不是一直在做那套《上古文学基础丛书》吗,休文老师正好有一偏《古代诗歌格式规则考》,我报备之后就斗胆上门了。”鹿萍吐出一口浊气,既然她爸爸开始问问题,那就代表着还有希望说服他,比起刚开始只能被动被说的形势好了不少。
“谈下来了?”鹿蒿问道。
诗歌相关,虽说向来这部分是出版毒药,可总有那么一群嗜毒分子做受众,打底销量还是有的,只要不是像p社最近一段时间搞的那套古诗丛书一样全用上古字上古排版摆出一副老子就是专业书籍闲人退散的姿态,总是能卖上几百本,网上阅读几千个的。再搭上基础丛书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很科普向的顺风车,不仅不至于卖得太差,风评还很好。
鹿萍哀叹:“休文老师说要修订,还要再等几周。”
“那不就是签下来了。”鹿蒿一敲自己这个笨女儿的脑门,道:“你签了稿子不在人家身边蹲着发什么疯到处撒网,专心先做出一本再说。”
“休文老师大概是用不着我插手。”鹿萍低着头,低声道:“我想证明我有自己的能力。”
“笨死了。”鹿蒿抓狂。“你定是遗传了你妈妈,这么笨,当编辑的有几个是靠自己的资质活的,都是靠出版社的企业资质和作者资质,我们拿钱和业务水平有几分关系你还不懂吗?”
“你说,阿萍遗传了我什么?”寂静间,一道柔声环绕在室内。
之后鹿萍见证了一场爱的铁拳教育,鹿蒿一改咄咄逼人态势,可怜巴巴坐在床边,捂着脑袋好不凄惨。
“你不逼我辞职了?”对着自己一副可怜像的父亲,鹿萍问道。
“既然你已经有约,推了也不好,先把眼前工作结束再说吧。”谈到正事,鹿蒿也不卖可怜,端正姿态答道。答完又道:“本打算把你当新人拉倒我身边好照顾你,你做完这本或多或少也算值得挖角了,先看看吧,如果销量只是破千你继续跳过来,待遇还能更好些,如果破了三千就先待在p社好了,他们也会给你相应地位。”
“哪有这么赖皮的。”鹿萍瞪大了眼。“这是古典研究,不是老妈做的畅销书,新人新作卖三千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鹿萍同学你对妈妈做畅销书有什么意见吗?”一阵磨牙声响起,巨大的阴影从鹿妈妈颜纪背后升起,笼罩住正在对视的父女二人。
“没有!”求生欲迫使鹿萍不顾病体高声疾呼道。“我什么都没说!”说着抱头躲闪来能将人洞穿的审判目光。
“别动手,孩子还带着病呢。”鹿蒿也上前抵挡,将鹿萍护在身后。“现在谈正事呢,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谈话交流能解决的问题何必一定要用暴力解决呢。”
“你的意思是我在用暴力欺压你们咯?”颜纪捏紧拳头,咬着牙问道。
你怎么会是用暴力欺压呢,你是经济欺压才对。鹿蒿心中吐槽家里收入最高的妻子大人,小心翼翼地安抚道:“怎么会呢,你向来是最讲理的,暴力两个字离你有十万八千里呢。”
等好不容易压下了鹿妈的怒火,鹿蒿又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鹿萍,对鹿萍道:“如果王秀义女,少年天才,基础丛书几个噱头加在一起还卖不出三千,那就是p社的营销差劲,你这个编辑无能,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理由继续p社?”
鹿萍无奈,对于自己的父亲她一向无力反抗,命中注定跟随鹿蒿所设计的道路前进的她敌不过走在前头的鹿蒿,时至今日,她都不曾脱离出这个困境。
“好吧。”她说。“以三千为界限。”
话音刚落,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你有通话。”鹿蒿拾起床上的光屏,给鹿萍递去。顿了顿,又道:“提示音太难听了吧,你又是受了什么刺激?”
“总比你那咣咣咣逛的提示音好。”鹿萍朝鹿蒿做了个鬼脸,这才接过光屏,显示页显示来电者是沈时,她划过接通后打了声招呼:“休文老师好。”
“啊,你好。鹿萍对吧?”沈时面色不大好,说话都有些磕巴。看上去像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
鹿萍答道:“嗯,休文老师有什么事吗?”
“那个,上次你来约的稿子我修改完了,我发送给你你先看看?”沈时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平稳下自己的气息。
“啊?”鹿萍一惊,惊疑不定道:“不是说两三周吗?现在才五天吧?”
“这个啊...”沈时扶额,揉了揉眉心。“开始有些难度,后边的就都比较简单,文字录入也挺快的,就提早完成了。我发给你看看会不会太浅显,我可能啰嗦的比较多。”
说完沈时发送了手边整理好的文稿,在通话中传送了过去。
“你先看吧,我挂断了,补睡眠,你看完了再联系我就好。”沈时说着挂断了通话,把手机一扔,哈欠连天,散着头发往后一躺,陷进柔软的床铺之中。
五天来除了第一第二天只在夜里忙活外,其他三天她全天候都处在忙碌状态,一是进了状态,怕停了就变懒散,二是钱快花完,再不找点事做怕不是要饿死。这还是多亏了刚来这世界时开直播有个杂修同学送了一百大洋,不然一天三餐加夜宵十八块她现在就能进入濒死状态。
可钱总会用完的,无人机外卖越点越熟悉,钱也就如流水逝去,五天时间她已经花了一半,要是还不把原主的任务交了,怕不是要在做任务中挂掉。
好在搞定了最初的难点之后原主的稿件就派得上用场了,删一堆改一堆,三天时间差强人意把稿件给搞定,顾不上休息,当下翻出手机就找来约稿的编辑电话,一股脑把东西发了,这才松了口气,倒床便睡。
这边沈时沾枕即眠,鹿萍那边却是没休息的意思,鹿爸鹿妈两个编辑同行也不避讳,陪着鹿萍一起看沈时发来的稿件。
“新论点?”
鹿爸刚看到第一页,就发现了一个卖点,他还记得当年他看女儿大学教科书时教科书上对于几个问题的阐述,而沈时一上来就把旧论点给打到了。
再看后边出现新的文献论证,鹿蒿心底恨恨嫉妒地想到有个好爹就是了不起,新出土文献都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也难怪基于新发现的新论点层出不穷。
等看完了赋文概论部分,鹿蒿却是打心眼里服了,能看新文献出新论点自然是不难,可对新文献熟练掌握,游刃有余,并且深入浅出的考据讲解就难了,若不是浸淫多年,那就是天生逸才,新文献自然是没有给人浸淫多年的机会,那么自然是只能解释为天才了。
“就凭这一篇,噱头也足够大了。”鹿蒿指着稿件的第一部分,对鹿萍说道。“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鹿萍看完,感官却与鹿蒿不同,她道:“会不会太深了些?”
她一个科班出身,看的都有些晕眩,名词横飞,书名乱飘,哪里像是个科普向的书本。
“你是干什么吃的?”鹿蒿斜了眼女儿,心说他怎么有这么个傻女儿,都进行这么久了,还像个外行人一样。“你总不会以为你只要校订校订错别字,然后把稿子交上去吧?”
“当然不是......”鹿萍委屈道。“可也不能让我去写注释啊。”
“谁让你写注释了?”鹿蒿气愤极了,一甩手拍在了被子上,发出一道闷声。“你把你看不懂的和认为看不懂的做个标记,还给人家,再问问她能不能接受外人来注,能你就直接找个研究生博士生,让他们不署名注释,不能你就再她注不注,让不让你注,注你就等着,不给你就直接上报,给你再花点心思。”
“哦......”鹿萍弱弱应了一声。继续看她的稿子,鹿蒿则气急了,拍过被褥摔门出了房间。鹿妈颜纪见老公撤了,上手揉了两把鹿萍权当安慰,也跟着撤出房间。出门前还对鹿萍说晚上加餐。
一家三口风流云散,鹿萍带病之身百无聊赖半躺着看稿子,期间圈来圈去做了不少标记,需注释的画线,错别字则画圈,一些不明词与不明段落都从中间画了条线,表示有可能删除,看过一遍正打算看第二遍时母上大人推门而入,叫了声吃晚饭,鹿萍这才放下手头工作陪父母吃了顿颇丰盛的晚餐。
饭后鹿萍继续回房与稿件奋战,等到月上天中看了第二遍,来回又看了一遍到了凌晨才确定了大体上的一些问题,没敢连线沈时,只是把审阅过的稿子给沈时发了回去,顺便提醒了一下各种符号的含义,然后附上鹿爸提醒的能否接受外人做注释短讯,一切搞定后心满意足的盖上了被子,微笑着做起了连出畅销书,升任会社长的美梦。
至于沈时看到讯息,那又是新一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