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停在庙外,虽有布帘遮住,但凉意袭来。一个正常人这样度过一夜,恐怕都会受不了。更不要说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了。
思忖一番,苏长歌决定把小哑巴弄到庙里。
在庙里,至少燃烧着篝火,人也会舒服一些。
把小哑巴弄进庙里的篝火旁,让其靠在老陆后来去捡回来的干柴上。苏长歌望了一眼手里的黑色盒子,一下子出了神。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老陆已经做好了今晚的晚饭。一只老陆在青城就买的大肥鸡。
老陆在青城的时候,就已经清理好了一切。用干净的油纸包着。
因为天气凉的缘故,再说走的路途还不算遥远。这肥鸡也还十分新鲜。此刻烤熟以后,也不知老陆往上面放了一些什么材料。
竟然在空气中,也能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来。
老陆用力撕下一只鸡腿,递给苏长歌。“小公子,听说修行的人,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不用吃东西了。”
苏长歌点点头,道:“对,但那也得辟谷后。我还没辟谷呢!”
老陆也自己拧下另一只鸡腿,吃了一口后,十分享受地道:“这修行,境界越高深,就越不需要食人间烟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纵然修得长生,又不能享受人间美食,那修行又有什么意义呢?”
苏长歌想了一下,道:“辟谷后,不是说就不再食人间烟火了。而是辟谷后,人体的饥饿感会下降。甚至说可以不食任何东西,也可以靠吸收天地灵气,维持人体的机能远转。
但我也听说过,一些修行境界已经十分高深的人,夜还是会享受美食的。”
老陆点点头:“是啊!如果不能吃东西,要这长生又有何用!”
老陆的话简单粗暴,但却十分有道理。有时候,除却老陆表面上的世俗气,苏长歌还真觉得这老陆恐怕不一般。
老陆一边啃着鸡腿,继续侃侃而谈:“要我说,这修行,应该就是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的美食,享受最美的女人。”
苏长歌微眯着双眼,转头看了一眼老陆一眼:“老陆啊!你今年年纪几何了?”
“不瞒小公子说,老陆今年已经一甲子了。”
“都一甲子的人了,还想着最美的女人,给你这个机会,你还能行么?”
老陆摇了摇头,不介意地呵呵一笑:“要说年轻的时候,老陆的身体比耕地的牛都还要壮。那时候,别说一个女人,一晚上七八个女人也不成问题。
但要是放在现在,还真不行喽!
有时候,不服老都不行啊!”
老陆继续啃着手中的鸡腿,丝毫不为年纪的增大而烦恼。反而却一直在竭力享受当下的生活。
苏长歌内心不得不感叹。要是论心境,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老陆。
这样的人,简单坦率,跟其相处下来,觉得十分舒服,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
两人把一只肥鸡分吃完,老陆是个讲究人,拿出两张手帕,一张递给苏长歌,一张留给自己,擦去嘴上和手上的油。
老陆打了个饱嗝,往后一靠:“舒服啊!已经很久没有吃这么美味的东西了。跟小公子一起吃东西,十分带劲。”
苏长歌笑笑,赶了一天的路,他也竟然有种疲乏的感觉,于是坐在火边有了昏昏欲睡之感。
半睡半醒间,他看见一个人影从神像身后走了出来,也站在火堆旁边,还向着火堆伸出了双手。仿佛他在那个黑暗的角落,手脚都早已经冻僵了。
筑基六重,也不是说是个人都能影响到他的。
苏长歌只是在假寐状态。
而一旁的老陆确实是已经睡着了,此刻还打起了鼾声。而靠在干柴上的小哑巴,也还未苏醒过来。
苏长歌感受到那个人影的目光,掠过另外两人后,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人也是奇怪得很,从神像身后的黑暗角落走出,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苏长歌的眼睛猛然睁开,看向站在火堆旁的那个人。
那人也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苏长歌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感觉对方如寒芒的眼神锁定在自己的脖子之处,此人微微后退了半步。
再次站定后,此人缓缓开口了:“你看得见我?”
苏长歌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但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修为的波动。也就是说,对方就算是个修行者,恐怕也还未进入练气阶段。
苏长歌心里笃定了一些,没有起身,只是懒懒地道:“我应该看不见你么?”
那人听后,随即一拍自己双手,满脸欣喜:“公子果真能看见我,想必公子不是普通人。我是这里的城隍。”
原来如此,怪不得苏长歌察觉这人影是从城隍神像身后走出来的。
“即是城隍,不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半夜三更跑出来干什么?”
城隍有些惶恐地后退一步,随即缓缓道:“公子有所不知,我死前在知府当差,因救一溺水孩童而死,被封为了城隍。”
苏长歌有些不解地道:“既是行了功德,有了回报,应该是件很高兴的事情才对。怎么看上去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城隍听完苏长歌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公子这‘闷闷不乐’四个字,用得好啊!我虽是城隍,但因为心性耿直,得罪了上司,就被贬到此处来,管这一方水土。
可是,公子也看见了。
这城隍庙修得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平时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更别说香客了。
我在这里三年了,总计来的香客也才数十人而已。
这城隍庙如此下去,恐怕我这虚身,也要散了啊!
没有香火侍奉,虽不能立即死去,但虚身得不到巩固,终会消散。”
苏长歌看向满脸忧愁的城隍,道:“别人都是一死就去入了轮回,而你却还留在这个世上,从这一点看,你还是赚了的。”
城隍听完,赫然开朗:“公子如此一说,我竟然有几分明白了。当不成城隍又如何,与其如此下去,还不如早日进入轮回,也好投胎做人。”
苏长歌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一个酒壶,里面装满了大师姐白瑾留给他的酒。
“我这里倒是有些酒,如果城隍不嫌弃,我倒是可以请你喝一杯。也算是为今晚叨扰表示感谢。”
城隍接过苏长歌递过去的酒壶,呵呵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咕嘟咕嘟几声后,苏长歌看见酒壶里一股白色的雾气飘进了城隍的嘴里。
城隍也算心满意足,把酒壶递给苏长歌:“多谢公子了。现在夜也深了,我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说完,城隍虚身隐去。
苏长歌也觉着这一切甚是玄妙,拿起刚刚递给城隍的酒壶,摇了摇,一滴酒也没少。
难不成这城隍只是跟自己开个玩笑,也不介意。靠在火边,一直坐到天明。
直到天光大亮,老陆已经去牵马准备要赶路了。苏长歌把昏迷不醒的小哑巴扶上车后,再次回到庙内,对着城隍的神像拜了拜:
“多谢照顾!”
说完才起身离去,登上了即将启程赶路的马车。
马车走后,城隍的虚影出现在庙内,他点了点头道:
“倒是个讲究人!”
另一边,苏长歌坐在马车上,怀里继续抱着那个黑色的盒子。这时候才想起昨晚请城隍喝酒的事情。
他再次把酒壶拿出来。
酒壶里的酒依旧是满满当当的,苏长歌满是疑惑地启开盖子。再去闻时,发现这酒早已没了香味,仿佛里面装的是水。
往嘴里喝了一口,更是难以入口。似乎喝在嘴里的是某种难以下咽的东西。
于是摇了摇头,觉得这个世界也是玄奇。
但经过昨晚一夜,小哑巴说追他的人,也没有出现。
苏长歌心中满是疑虑,但苦于目前没什么证据,也不知小哑巴说的是真是假。
路上不见行人,马车又慢慢地赶着路。偶尔可见头顶有几只大雁飞过。
苏长歌正准备打算稍微闭眼休息一下。昨晚其实他一直是醒着的。出门在外,他一直比较警醒。为了老陆白天有精神赶马车,他就自觉守起了夜。
另一方面,也许是在地下河古道里神经紧绷,导致现在稍一放松,就一阵睡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