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思瑜君的意思是,你和顾小姐都看见了那个窃取情报的人,所以出于好奇和怀疑上了二楼,但是因为太暗的缘故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是吗?” 松藤淳一的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疑惑而严肃,让人摸不清他的看法。 “是。” 过了一些时辰,他身旁的一名副官侧身附在他耳畔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向沈思瑜告辞。 “由于我的疏忽,让顾小姐受了惊吓,我马上通知军部的心理医生过来看看,顾小姐那边就麻烦思瑜君替我问安了。” 沈思瑜微微颔首。 “好” 直到松藤淳一走远,沈思瑜才算放下心来,转身进了他暂住的客房。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顾小姐?” 沈思瑜进了房间,坐上了一旁的沙发。他看着她,屋子里很暗,没有开灯,他只能隐约看见女人引人遐想的窈窕轮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暗红色的旗袍在幽秘的黑暗中让她看起来像是古代神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那些诱人犯罪的红衣女鬼,带着绮丽凄艳的色彩。 “谢谢。” 她回头,却只说了这一句话,语气很轻,之后便起身姿态优雅的走到门口。 “你是不会懂的。” 她轻笑,语气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嘲讽,像那句说他是个不知事儿的纨绔一样,带着挠人的倨傲。 “我们的国家,它沉睡了,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中,饱受饿虎豺狼的压迫欺凌,也因此受尽了苦难和折磨。” 她的语气无比认真,漫不经心的低沉暗哑中,带着令人心头为之一振的渲染力。 “但是只要有我们这些尽管付出血泪的代价也要叫醒它的人在。” 沈思瑜感觉心中一顿,就像找到了人生最宝贵的物什。 “国,不仅亡不了,还兴盛得起。” “总有一天,我们的国家会变得强大起来。” 他蓦然回头。 她已经不在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走廊上响起温润绵长的歌声,是她吟唱的夜来香,伴随着女人精致的高跟鞋发出清脆声响。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凄怆……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 吐露著芬芳…… 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 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著夜来香, 吻著夜来香……” 醇厚的声线带上一丝不可察觉的暗哑脆弱,回荡在空旷而寂静的走廊。 顾敏璇房间。 闵郁梳散了头发,黑色卷发蓬乱又迷人,她换上了舒服的丝绸黑丝吊带裙,露出勾人的细滑的锁骨。 她慵懒优雅地坐在白色皮质沙发上,提着一支沾了红酒的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小叮当在闵郁的脑海中急切的追问。 “宿主大大?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段念白我明明记得,是女主唐莞瑛……” 闵郁的笔顿了顿,端起圆桌上倒了一半红酒的玻璃杯微微抿了一口。 “是女主唐莞瑛在大街上发宣传报的时候,风把报纸吹了一地,男主沈思瑜在黄包车上被女主批评教育的一段话,对吗?嗯?” 小叮当露出崇拜的眼神,看闵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尊大佛。 “对啊,宿主大大你好厉害,不过你为什么了解的那么清楚啊?” 闵郁微微一笑。 “《风月》的剧本,我写的,你说呢?” 小叮当有一些疑惑,便又问道。 “可是为什么要抢女主的戏呢?明明有剧本?” 闵郁扶额。 “看任务完成进度条。” 小叮当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个任务都打了象征任务完成的对勾,惊讶的差点变音。 “咦?都完成了?什么时候?难道系统测算错误了?” “……” 相信宿主就那么困难吗? 这个糟心的智障系统真的伤不起。 这些话,就是顾敏璇这个在这个世界里身为一个早年被抛弃又晚年又背叛组织的反派双面间谍最想说的话。 她一生都活在两难的处境里,却一生都在怀抱热望。 风月中最大的败笔就是顾敏璇这个人的情感把握,闵郁当初刻画这个书中最后黑化的反派时,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反派也是有苦衷的。 一个人是好是坏,不能光凭借她做了什么,而是要结合她的经历。 好比一个杀人犯,纵使可恶,罪恶,却一定有一些不可控因素让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 顾敏璇也是一样的,不能说她背叛组织没有错,但是在她选择背叛组织而生存之前,谁都不能说她的内心到底有没有家国天下。 对于一个间谍而言,你不能站在常理的角度上对她呵责,你不是她,她做了什么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当然对于沈思瑜这个男人而言,闵郁则选择了一种铤而走险的方式,让他爱上她,现在的沈思瑜心中,国家在顾敏璇的心里有多大分量,他就越爱顾敏璇入骨。 而当顾敏璇选择背叛的时候,沈思瑜对顾敏璇的希望越大,伤的就越深。 顾敏璇总是要在这个男人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管以怎样的方式。 “真是个残忍的女人啊。” 她叹了一口气,玉白的手拿着信笺,微微颤抖。 入夜,沈家大院,开败的玉兰树下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让守夜的家仆晃了晃神。 沈念瑾房内。 “念瑾哥,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自己呢?” 眉眼秀致的苏州姑娘蹙起好看的远山眉,手脚利索地拿出雕花红木柜最下面一格子里的医药箱,有条不紊地帮助矫健的黑衣人处理伤口。 “你且忍着些。” 青年的手臂上,被子弹擦伤的口子已经显出糜烂的黑色,不及时处理就会引发感染。 从处理到包扎,他除了疼得狠时偶尔会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外,竟然是一言不发,引得女子叹了口气。 “莞瑛,明日对周总管说一声,我染了风寒,暂时不能下床,让周总管先替我看着账本,还有父亲从西洋运回来的那批货物,也劳烦周总管帮我登记一下。” 唐莞瑛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回道,“知道了,哥,你就好好歇着吧。” 床上的人,纵使是病着,好看的眉眼间却始终带着些许儒雅的书卷气,薄唇却毫无血色,平添了些许脆弱,他淡淡开口。 “组织上的事情……” 唐莞瑛秀眉一皱,端起厨房送来的补气血的药,生气似的交到沈念瑾手上。 “我的哥哥哟!您就安生一点歇着吧!组织已经知道了您受伤的事情,已经把您的任务转接给我了,您就好生养伤吧!” 说完唐莞瑛便催促着沈念瑾喝药,等沈念瑾喝完便又道。 “出一次任务,却把自己整成这幅样子,你们兄弟俩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 沈思瑜把药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又道, “我只是担心思瑜,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和日本人有来往,我担心他知道了组织的事情,会为了包庇我这个哥哥做出傻事。” 唐莞瑛却笑了笑,“我看倒不会,思瑜从小就聪敏,沈伯伯都夸呢!就算他知道了组织的事情,也一定会从国家民族的利益考虑,才不会妄做出什么不谨慎的事情,那可不像他。” 沈思瑜却皱了皱眉,“我只是怕伤了思瑜和那个日本人的同窗情谊,思瑜从小就重情重义,他那样猖狂的性子,能交心的朋友甚少,他若是和那个日本人决裂,想必心里是极其难受的。” “都是这么过来的,念瑾哥,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思瑜的。” 唐莞瑛强打起精神来,又笑意盈盈道,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对了,哥,和你搭档的那个老鬼叛变的事情,组织真的会抹杀她吗?” 沈思瑜微微沉思,“组织查了她的背景,她为日本人工作过,加入组织以来,虽说没有做过什么和日本方联系的事情,却掌握了组织的很多关键性情报,开会也是考虑过风险才那么做。” 唐莞瑛却反驳道,“我觉得组织这么做不对,那个老鬼虽然为日本人工作过,但是加入组织后工作却做的很出色,是我比较尊重的一位前辈,这样凭借一两句污点就抹杀她真的太可惜了。” “莞瑛,这毕竟还是上面的决定,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时间不早了,你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 沈思瑜看了一眼唐莞瑛,便知道她的犟脾气上来了,便打发她走,唐莞瑛怔了怔,似乎还是想要多说些什么,却还是止步了,回了一声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