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水市的火车站老旧的很,只有四个售票的窗口,而且还是用木板写着车次表,车次是出了奇的稳定。
火车站也永远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在70、80年代的火车站,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六五绿军装。
这让当年不少西方国家,借此诬陷我们是jun政国家。
而来到90年代,火车站中的人们穿着依旧朴素,大多穿着普蓝色或土灰色的陈旧衣服,一眼望去就如同一锅颜色发乌的隔夜粥。
但也出现一些穿着鲜艳的,西装、墨镜和头巾,穿着铮亮皮鞋的男人,穿着小洋装、拎着皮包的女人。
后世很傻冒的打扮,此刻却是那么的光鲜夺目,在单调的色彩世界中,这些看上去很不搭的颜色,却格外的惹人注意,就连陈敬都闪过一丝羡慕。
满地滚轮行李箱的场景还没有,西装男人的标配,是可以夹在腋下的方形皮包。
像陈敬这种农民的儿子,一般都是手拎肩扛,用一种白色,带编制纹路的袋子,上面印着硕大的两个字:尿素。
走进候车厅,随意找个空地在地上坐下。
里头非常的闷热,极少出远门的陈爸,看到形形色色的人时,明显有些局促。
一个打扮的像妖精的女人,手挽着一个矮瘦、夹着皮包的秃顶男人走过,她腰肢摆动的像拉磨。
陈爸被吓了一跳,忙低着头不敢看。
这妖精也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谁都像是看土包子。
陈敬觉得好笑,这就是90年代的小蜜,学习西方先进管理模式之后,女秘书这个被再定义的名词进入乡镇企业,不少有钱老板都学偏了,于是小蜜就出现了。
这年头的小蜜,也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小蜜,每时每刻都在夸张的卖弄风情,或者说风骚。
这同候车厅大部分人脸上的质朴和纯真,形成两个对立面,在小小一个火车站,就能看到时代正在巨变。
很遗憾,小蜜最终取得了胜利,质朴和纯真在此消彼长中,还是败给赤裸裸的物欲。
后世有的姑娘,会举着块牌子、或者在某些交友APP,比现在的小蜜还不要脸的求包养,而其他人见怪不怪,连批判的勇气都没了。
“敬儿,别怕!”陈爸突然低声安抚一句。
其实他也是给自己打气,不让不安的情绪表现出来。
陈敬扫一眼,才发现陈爸为何突然安抚。
不远处正有人拿刀片在划包,还有拿着镊子的扒手。
被察觉了也不怕,直接一眼瞪回去。
这就是90年代啊!充满希望也充满混乱。
父子两心照不宣的抱紧行李,默默把目光瞥向一边。
……
这年头火车晚点是常事,两个半个小时后,父子两终于检票上车。
这次坐的是普车,没有快车那么舒服,但也没有棚车这么拥挤。
棚车再过几年就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这是一种没有座位的车厢,其实就是空出来的货厢!
虽说能省几个钱,可只要坐过一次,就不会再想要第二次。
因为棚车的拥挤和气味,是迫不得已的人才会选择,从棚车里出来的人,几乎都是表情痴呆,眼神发愣,还不如牲口车厢的牲口。
陈敬刚找到座位坐下,就发现列车连接处的地方,还有某几个窗户,有人正在爬上来。
不用看就知道,这些人是来逃票了!
此时铁路系统还没有封闭管理,信息系统也不发达,逃票这种事情很普遍。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从陈敬座位旁边的窗户,麻溜的爬了上来。
一边爬一边喊道:“各位同志,各位大哥、大姐,劳烦让一让。”
陈敬饶有兴致的看着,即便乘客们无比嫌弃,这个少年还是笑嘻嘻的爬了上来。
挎着包就打听道:“鸡蛋要吗?红姜要嘛?麦芽糖要嘛……还有瓜子、花生……”
“好东西也有,药店里开的晕车药,要不要?”
“来来来,给我一包。”
“好嘞,各位瞧着啊,这位大姐要晕车药一包,包这位大家吃下去就见效,不见效不要钱。”
“来包瓜子!”一个穿着西装的老板喊了声。
“好,这位老板要一包瓜子,吃了这瓜子啊!您的生意保准顶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