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坐了一会,亲戚们就趁着天色走了。
这年头的小山村,没有多余的娱乐活动,连电线都是前几年才刚拉进来。
不少人家都舍不得开灯,只要是有灯光的地方,往往都是有孩子读书,或者有客人在家。
今天陈家难得阔气一回,天刚黑下来,陈妈就拉开堂屋的灯。
这个为了升学宴特意买的一百瓦的白炽灯泡,发出耀眼的暖黄色光芒。
一家四口就坐在门口,一起望着远处的夜色。
白天还热闹无比,此时整个天地间就都清静了下来,热闹只维持几个小时。对于小山村而言,这种平凡清静仿佛才是永恒。
陈爸喝了点酒,向来沉默寡言的他,抽着烟在酝酿斟酌。
良久后他开口打破沉默:“这次礼金有一千三百多,都是乡里乡亲凑的,卖树还能有个七百,加上你伯伯姑姑他们也凑了一些,能有个三千块钱,够花两年吧?”
陈敬点头说:“够了!”
陈爸吸了口烟:“你好好念书,剩下两年的钱,爸会给你赚出来。”
“爸,你也别太操心,钱总是会有的,学校还有奖助学金的嘛!”
“嗯,这都另说!”陈爸吐了口烟:“咱家这回可欠下不少人情,同宗同姓的礼金都比平时多上一大半,这都是在帮咱们!这事你得一直记着,今后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一定要帮着!”
陈敬笑着说:“放心,帮过咱家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陈妈接话道:“尤其是你两个伯伯和你姑,他们打小就疼你,你上初高中,他们每年过年可都给了你钱!”
陈敬心里也是倍感温馨,要说这些乡里乡亲真是求什么回报吗?
他曾经是这么认为,可真正在社会上走一遭,才理解这些人愿意帮你一把,其实就单纯的是想要帮你一把。
出发点绝不会带着太大的目的,纯粹就是一种淳朴的人情味,也维系一份希望。
情义难还就是这个原因,它有时候一文不值,有时候却千金难换。
“对了,我舅呢?”陈敬突然想起没看到老舅。
陈爸和陈妈脸色都是一黯,姐姐陈春梅低声说:“舅舅前天夜里来了一趟,你那时候睡了。”
“你舅也给了你一个红包,说是你大喜的日子,他来不好!”陈妈说。
陈敬怔了怔,这才想起老舅的风评不好,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表哥。
四年前,舅舅唯一的儿子锒铛入狱,从那一年开始,舅舅便不敢在别人面前抬头了,也开始深居简出。
山里人淳朴,如果谁家有人犯下这种恶,那么这家人的脸面就一点都保不住了。
所以舅舅选择深夜过来看看,就是怕影响大家的心情,他也不太敢在人多的地方待着。
陈敬不在接话,只沉默的望着夜幕。
印象里,舅舅和表哥都是非常老实良善的人。
当年案发的时候,表哥正在读高中,成绩还不错。
前世舅舅倒是找过自己,说是想让他帮帮表哥。
当时陈敬一无是处,事业也刚刚起步,只能请了个律师帮着写写状子。
“你舅舅心里苦啊!”陈爸叹了口气。
陈妈也垂眸抹泪。
陈敬望着爸妈说:“还是去劝劝舅舅吧,让他出去找个活干,别窝在家里头了。这地方全熟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容易自己钻牛角尖!”
陈爸抽着烟点头:“这倒在理!”
“还有姐姐,等我在临州找到门路了,也一块出来!”陈敬望向老姐。
“我不出去!”陈春梅反应激烈,见爸妈都奇怪的望向她时,又低声解释道:“家里这么多事,又要养猪、又要种地的,我……我不出去!”
陈爸心知肚明的一笑,敲起烟枪说:“你还在读书能找到什么门路,再说了,你姐年纪也到了,出去不就耽误了吗?”
被看穿心事,陈春梅红了脸,忙假装看远处的萤火虫。
情况不对,陈敬盯着姐姐看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慈母笑的爸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爸妈,反正今年,不,至少是这两年内,你们千万别把姐姐给嫁了,否则我……我……订亲的时候绝不露面!”
说完后,陈敬不留给爸妈追问的机会,起身回房。
爸妈都有些懵,只当是做弟弟的舍不得姐姐,又觉得是怕他是读大学了,家里没个人照看爸妈。
“伢儿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