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成这样,总得找个地儿把他安置了。
就火房吧。
…………
时过戌时,昌裕王一直未曾露面。
自进来的这一个多时辰里,只有寥寥几人能进得内堂见他一面,正式开宴要到亥时,前厅里的人,也只有那时候才能拜会王爷。
徐知行找了个地儿坐着,期间陆续有人上来寒暄,都是剃刀帮那夜一司两卫的人,除了伍行外,稍微熟一些的就数陆沄民了,他问了问这几日徐知行的近况,但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再提起剃刀帮的事情。
近亥时,大管家从内堂出来了。
徐知行迎了上去,开门见山道:“徐某有一事想请教大管家。”
关于那女童之事,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开口,原计划是寿宴之后再作询问,可徐知行也不知道怎么了。
或许是见到了柳恒新让他不太舒服,又或许是这一个多时辰的等待让他乏了。
大管家一出来,他便问了。
“原来如此……”大管家思索道,“府上仆役之事不过我手,但我可帮小侯爷问问。”
“那便谢过大管家了。”
“不过有一事老奴颇为好奇。”
“何事?”
“小侯爷万里至此,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白夷女奴?”
…………
徐知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些年来,他已经答烦了。
前厅中人来人往,宾客们聚饮欢笑。
徐知行坐在灯火阑珊处,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突然,一阵香风飘过,脸颊微红的林宗慧坐在了他身旁,想来是喝到微醺了。
她也没有和徐知行打招呼,就像位老友般,看着先前已经走出内堂的柳恒新道:
“柳恒新是南海群侠之首,神州商船都要绕南海而过,柳恒新率南海群侠护船,所过行商便奉上些钱财,昌裕王府主理着兰登事务,与他甚为熟络,我们游侠司也和他们有不少来往,南海地界上的事,多会找他。”
“大明海军雄壮,商船竟要靠游侠庇护,真是笑话。”徐知行道。
林宗慧感觉出来他有些不对劲,这般话虽是实话,可多多少少总能听出些怨气,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徐知行会说出来的。
他一向只做不说,剃刀帮如此,东郭牙行那几个姑娘也是如此。
林宗慧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呐,连年战事,水师疲于奔命,朝廷哪有人钱?”
“连年战事,可敌在何处?”徐知行又道。
林宗慧回答不出来。
末了只能问一句:“小侯爷认识他?”
“长春宗师,白头仙翁,谁人不识?”
“那倒也是,柳恒新行侠已有三十年,是闻名天下的游侠翘楚。”
“谁告诉你,柳恒新行侠已有三十年?”
“哦?”林宗慧搜索了自己的记忆,“是三十多年啊。”
徐知行面无表情道:“十五年前,他还是宫廷供奉宗师,为皇家卖命。”
原来是这个啊,林宗慧恍然大悟,作为游侠司的人,她对这些事情很清楚。
虽然严格意义上,游侠不能有官身,可宗师这等人物,多多少少会与宫廷有些关系,毕竟皇族是天下武祖,所谓宫廷供奉,其实也就是个虚名头衔,江湖人士或许对天子不太感冒,可武祖的认证,谁又会拒绝呢?
宫廷不缺那一两个供奉,领了这个名其实也是自由自在,但这位白头仙翁倒是有些意思,十五年前,突然辞去了供奉一衔——也有人说其实没有辞,但总之,从那时起,他就不踏足神州了。
等等……
林宗慧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东西仿佛一道闪电自她脑海中劈过。
许多事情串起来了。
“小侯爷,”她看着人群中的柳恒新,“难道他……”
“谢谢你,林姑娘。”
徐知行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日劳烦你了,我会与徐叔去说,今日过后,你便不要来了。”
说完,他便走向了远处的纪四小姐。
几日相识虽浅,但这位热情的林姑娘在他心中已是友人。
方才自己不知为何,说得有些多了。
这世间本无什么秘密。
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
“我刚好好看了看,你与那林姑娘坐在一起,倒是颇为般配。”
朱君漩看着走向自己的徐知行调笑道,她作势就要挽上去:
“不过你就这样走了过来,怕是寒了美人心呐。”
可徐知行却侧了侧身——这个动作很小,却堪堪避开了长公主的手。
他轻飘飘道:“亥时到了,王爷要出来了。”
他可以和这天下间所有人成为朋友,甚至是刁三和柳恒新。
但姓朱的……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