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班头手下的壮班,平时除了需要应付肖家口里所有出苦力的差事外,还得和刘班头手下的皂班衙役们一起负责衙门口里的内勤、警卫、呵道等活计。因此手底下鲁重三这种弓手不少。
说完了弓手,话题回到王班头身上。按理说,当上了正副班头,在当地可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自然不用再亲自上街收取孝敬。可这近来几年,年景越来越差,刁民也越来越多,惯例的四季三节孝敬银子竟迟迟收不上来。
一去讨要,就说没钱,一说要关他铺子,就说关了不干更好,开着也是徒费人工。直气得王班头一蹦三尺高:“你们没钱,难道就要老子喝风不成?!”
干脆,王班头自己披挂上阵。他先打发手下衙役分班再去四处讨要,再叫上刁胜隆刁副班头,带上一帮子弓手和民壮,亲自挨家催款。
哪知道,刚走了几家,手下的鲁重三竟被小贼盯上,要说被偷点银钱倒是小事,可这面子丢得实在是太大了。
“妈的。本来看这鲁重三还算老实肯干,特意抬举他。没想到这么不长进,今后还是踢远点拉倒。”王班头闷闷灌下一口热茶,猛一皱眉,“啪!”一声将手中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直摔得汁水四溅。
“这他妈是什么骚茶?!杜老四,我看你这狗尿铺子是不想开了!”王班头大怒。
“班头!您消消气,消消气。”店老板杜老四小跑着赶了上来,弓着身子快要把脑袋栽到地里去:
“小店哪敢糊弄您啊。实在是今年这雪太大,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没有贩子来城里送茶。库里的存茶遭了潮,这已经是精挑细选最好的货色给您送上来了。”
肖家口这么个群山环绕的偏僻所在,商路不畅,地方又穷苦,有那份闲情雅致讲究喝茶的人本来就少,又能有什么好茶。说到底这茶铺一直都只是卖些粗枝大叶的闲茶罢了,王班头又哪能不知道。
只是如今这手头的确发空,说不得也只能鸡蛋里挑骨头,在鸡毛蒜皮间找些生发了。王班头挑起这个事头,正打算狠狠敲上杜老四一笔,眼角却瞥见两个少年走进屋来。
按理说,两个少年走进一间茶铺,本没有什么稀奇。可眼前这两个却有些不同:一个瘦削白皙腰杆笔直,眉眼间自有一种沉稳大气。另一个却是头发蓬乱,乌啃啃像是多久没洗过脸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油滑中透着几分怯意。
眼见着头发蓬乱的小子两手被捆在身后,被那个略高些的少年押在前面,弓手中有眼尖的,喊出声来:
“这可不就是那个偷钱的小贼?”
只见那个略高些的少年喝住了小贼,牵着绳索走到王班头面前,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小的鲁富贵,见过王班头。鲁重三是俺小叔,之前带俺拜见过班头。”
说完,这少年微微抬起头来,却不正是四喜。
可王班头哪里认得四喜,他有些纳闷地搔了搔胸口,瞥了一眼,也懒得搭理,只是皱皱眉:“鲁重三的侄儿?鲁重三死哪儿去了?”
四喜言语更恭:“小叔刚刚去捉拿这个小贼,现已经捉到了,特地让小的将这贼交给班头,请班头处置。”
王班头又有什么闲心去管这等闲事,看这小贼一脸污黑,嘴巴鼻子处似是一块块青红,看样子已经被鲁重三狠打了一顿,貌似也挤不出什么油水——妈的,这个鲁重三是越来越不上路了。
想到这,王班头重重一哼,言语间更添了几分不善:“废话!我问你的是鲁重三死哪儿去了!”
这一句话果然有分量,四喜的腰像是被狠狠压了一块大石似的,眼见着弯了下来。他偷眼看了一眼左右,轻声道:“班头莫急,敝小叔在办一件要事,正差俺禀告班头。”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