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月从林寻白身边经过,丢下一句。
“灯下黑,不懂吗?”
是,灯下黑。
越是觉得重要的东西,越要显得不在意。
越是担心害怕,越要豁达无畏。
他终于明白自己始终被萧侃拿捏得死死的原因了。
***
赵河远是在两天后到的敦煌。
吴东飞敦煌只有一班飞机,早上七点起飞,在兰州经停一个半小时,午后两点到。敦煌机场离市中心仅十公里,他两点半就到敦煌宾馆了。
萧侃接到电话时刚刚睡醒,她先冲了把澡,才去隔壁两间叫上林寻白和燕山月,三人一道下楼。
电梯口,刘秘书早已等候多时。
“赵总在会议室等你。”
“好。”
萧侃向前走,刘秘书却拦住后面的两个人,“赵总只说见你,他们就不必去了。”
他对燕山月有点印象,三个月前签合同的时候,她就跟在萧侃身旁,据说是位修复师,现在又多了一个人,身份不明。
萧侃停住脚步,扭头问:“那赵总是一个人吗?”
“赵总是一个人。”
“那你呢?你不进会议室?”
“我是秘书。”
言外之意,秘书跟着老板是天经地义,不占人头的。
萧侃了然,隔空朝林寻白点了点手指,“他也是我秘书。”
“他是秘书?”刘秘书不信。
但他不信也得信。
因为萧侃说:“他有秘书资格证。”
刘秘书没辙,只得带路。
会议室在南二楼,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保镖,这很符合赵河远一贯的作风,在签合同前,萧侃甚至没有见过他。直到签字当日,她才在赵河远办公室的外间,隔着玻璃望了一眼。
合同是由刘秘书来回传递的。
要不是她现在手里有壁画,估计还得站在外面。
刘秘书敲开门,这间会议室不大,长圆桌占了80%的空间,赵河远坐在长桌的另一头,与他们遥遥相对。
林寻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剃了光头,穿着深灰色的POLO衫和黑色西装裤,该怎么形容长相呢,大概就是一眼看过去,非常有大资本家的派头。
尤其是一双眼睛,分外的锐利。
让人不自觉地紧张,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萧侃除外。
她毫无拘束地拉开手边的一张椅子,自顾地坐下去,谁叫她左腿有伤,经不起久站呢。为了彰显自己是个称职的秘书,林寻白负手而立,在她身后站得笔直笔挺。
刘秘书绕过长长的圆桌,走到赵河远身边,“赵总,人来了。”
赵河远没起身,淡淡地说了句,“好久不见,萧老板。”
“是好久了,三个月过得真快。”萧侃佯装客套,又歉意地说,“主要是壁画太贵重,不得不请您亲自来一趟,否则途中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是百口莫辩。”
“理解。”赵河远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壁画在哪?”
“壁画暂时还不方便取给您。”
赵河远皱眉。
萧侃朝会议室四角的监控努了努嘴,“赵总您是做慈善不假,但我要是在这里把壁画亮出来,恐怕不太好。”
“你的意思是,壁画交接要选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刘秘书问。
她摇头。
“我这一路上听了不少故事,原来想找壁画的人远不止赵总您一个,您给我出的价别人一样出得起,我之所以履约,无非两个原因,第一,我与您的合同在先,又是周老师签的线,第二,您拿到壁画是为了捐赠,所以……”
赵河远明白了。
“你是要选一个公开的场合,再把画交给我?”
萧侃笑笑,“跑江湖混饭吃不容易,总得给自己打打广告。赵总您做慈善是捐博物馆、捐文物,而非直接捐款,想来也是为了名声,我的要求您一定懂。”
倘若赵河远真是无欲无求,便会让她把壁画交给文物局,大可不必亲自来一趟,多经一遍手。
这个道理还是陈恪提醒她的。
她一试,果真如此。
刘秘书不客气地警告她:“按照合同,你应该……”
林寻白不甘示弱,“按照秘书守则,老板在和客人谈话,秘书不应该插嘴。”
气氛瞬间僵住。
赵河远抬头,看了林寻白一眼,继而笑起来。
“看来萧老板这趟能顺利找到壁画,是有了得力助手。”
萧侃谦虚道:“助手算不上,顺手而已。”
刘秘书还想搬出合同条款,赵河远示意他闭嘴。
“行,就按你的要求来,一周后我会办一场发布会,到时候再交接壁画,不过——”
赵河远话锋一转,“届时我会请一些专家到场,还请萧老板务必将壁画保管妥当。”
这句话多多少少有几分施压的意味。
萧侃坦然应允,“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