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侃事先与燕山月通过电话,让她保持缄默,好让自己再表演一次缘分大戏。
沉默是燕山月的拿手绝活,叮不叮嘱都一样。真正值得担忧的,是嘴上没把门的胡金水。林寻白得令,抢先一步把他拽到旁边,进行导游间的深度交流。
萧侃径直向陈海走去。
“陈总,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生意场上的热情总是来得分外自然,陈海一边与她握手,一边朝陈恪看了一眼,“听说你们是一道进的罗布泊,倒是不用麻烦我互相介绍了。”
“是啊,你和周老师居然也是朋友。”她故作感慨。
相较于周正言,陈海更符合商人的精明,对她抛出的话题点到即止,“周老师学识渊博,跟着他参观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当然,你懂的也不少。”
萧侃听得出他话中的距离感,转而冲陈恪道谢,“多谢你帮我照顾燕子。”
“不用客气,你们呢?听说找到地方了?”
“嗯,找到了。”她对此并不回避。
“那盲尸呢?”
萧侃向后撩了一把头发,长吁一口气,“一半一半。”
陈恪拧眉,显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她解释道:“没见到盲尸,但是找到他留下的宝贝了。”
这二字一出,陈海直接越过距离,主动问她:“什么宝贝?”
“唔……”
萧侃向周围望了一圈,确定四下没人,才神神秘秘地说:“和你,和令公子,和周老师,和赵总都有关系的宝贝。”
陈海瞬间瞪大双眼,什么东西能与他们四人都有关系?
“难道是……”
萧侃竖起食指,比了个嘘声。
队伍最前面,周正言正在大声催促:“先别聊了,赶紧参观吧。”他是正儿八经来考察的,办一次通行证不容易,不想浪费时间。
陈海还想再问,萧侃却颔首一笑,扭头去找燕山月了。
***
这片遗址的总面积大约十万平方米,历经千年的风沙侵蚀,四周的墙垣多大坍塌,城内的建筑亦是破败不堪,不复当年的兴盛繁华,勉强可以辨认的院落与孤零零的佛塔,也仅仅是徒增荒凉。
十多人的队伍三五成群地往前走,千年的岁月在他们脚下沧桑流淌。
燕山月脚伤未愈,萧侃搀着她走在末尾。
“你刚才说的宝贝是什么,怎么会和他们都有关系?”她问。
“咳……”
萧侃憋着笑回答:“一张他们的合照罢了。”
讲真,她也没骗陈海,那张照片可不是与他们都有关系嘛!
再说了,“宝贝”的标准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谈恋爱的时候还没叫过对方一声“宝贝”呢,等到了清醒时分,“宝贝”和“人渣”是一个意思。
把胡金水送还给陈恪,林寻白放慢脚步,落到队尾加入她们。
“燕老板,你是不知道,我们这趟真是遭了大罪,又是土……”
萧侃打断他的话。
“出门在外哪有不磕磕绊绊的。”
“那哪是磕磕绊绊,那是……”
萧侃剜了他一眼。
林寻白闭嘴了。
想来她对土海与沙尘暴只字不提,是怕燕老板担心吧。
“对了,你在电话里说,陈恪手中有一张收条?”萧侃问起更重要的事。
燕山月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按你说的,去找陈恪修东西……”
先修的是绢画残片,尔后是破损的手抄经。
陈恪行事谨慎,每次只给燕山月一张,修完再换新的,昨晚她去交任务,碰巧赶上他在接电话,活页夹落在桌上,她飞快地翻看了一遍。
“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定金收条,署名是春生。”
“春生?”林寻白差点叫出声来。
陈恪手里的东西确实都是稀罕物,萧侃也猜到他是来找壁画的,可这收条……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条大致的脉络。
二十五年前,一位外国老者来到敦煌,带着一名叫春生的向导前往鬼市打探消息,希望能弄到千佛洞里的壁画,四处碰壁后,春生找到了护林员沙卫。
彼时,窦叔还在千佛洞守窟,沙卫从他口中得知北区安保不严,故而趁雪夜盗走壁画,也不知当中出了什么岔子,他没有将《得眼林》交给买主换钱,反倒是磨磨蹭蹭直至落网。
被捕后,他钉嘴铁舌,一直耗到夏天才松口取画,本想趁天气恶劣甩开警察,不料却成了无眼盲尸,而那位无辜被牵连的警察,恰好是林寻白的父亲。
如此顺下来,时间线是没问题了。
问题在于最关键的那个人——春生。
什么情况下他会写出一张收条?
收条又是给谁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春生收的是买主的钱,收条的对象,自然也是买主。
而这张收条偏偏在陈恪手里。
她想起报纸上的合影,当时林寻白问她,陈恪的外公是怎么与陈海、赵河远以及周正言凑到一起的,她的推测是因为利益。
现在看来,这个答案更加确凿了。
他们共同的利益就是《得眼林》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