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沫雨一眼,见沫雨似乎还在为自己说得太多而有些懊恼。顾西影放松似的拉了拉沫雨的手。
做侍女的,对主子必定要做到知无不言,可沫雨从小就跟着顾西影,不仅是贴身侍女,更如同姐姐一般,自然明白如果说了宫里的情况,顾西影听了必定会有所思量。
病中之人,最忌思虑过多。
顾西影仔细想了想自己这辈子却实没有过这次躺了近两个月的病,一时间摸不准是哪一年。要说这脑中的前世都是一场梦吧,却又如此真实,要说是真实自己活过又死过一回,似乎太匪夷所思了。
顾西影决定先搞清楚自己究竟回到了什么时候。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千秋节?”
“是的郡主。田皇后今年四十整寿,今年千秋节格外热闹。陛下为了感念田皇后平日里照拂后宫,养育皇子劳苦功高,特别让礼部酌情大办的。您可还有印象?”沫雨只当是顾西影昏睡得久了还未回神,一点点说得仔细。
是了,当今继后田氏出身颍川名门,四十整寿的千秋节过得奢华庄严,比已故元后受封过后诞下嫡子那年的千秋节还要隆重。
这一年是顺徴二十八年,自己十二岁。
这一年,自己还未议亲。
这一年,赵王周广煜,还没有遇上他的孽缘。
真好。
顾西影稍稍凝了凝神,支撑着试了试起身,发现除了有些乏力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不适的地方。口中一阵阵发苦,想来是自己昏睡中被喂了药的缘故。不打紧,口中苦涩难抵心中苦涩之万一。
顾西影心里发笑,抬手搭着沫雨的胳膊,踩了寝鞋坐在了梳妆台前。瞧着铜镜里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小人儿,习惯性的撇了撇嘴。
看着镜中人蔫蔫的神情,感慨地叹了口气,这“少不知愁”的孩子可真有趣啊。
“诶呀,郡主怎的起身了。郡主还没好全,若是受了凉可怎么是好。快些回床上去,把药喝了再歇会儿吧。您这一晕就躺了这些个日子,如今乍然起身,身上可没力气。我的郡主诶。”
顾西影抬眼看到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领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撩帘子进来,见着顾西影一个错眼就自顾自的下了床,边担心着边疾步走来。声音还没落地,就来到了顾西影身边,急急地伸了手,满眼心疼地作势要扶她。
“沫雨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晓得给郡主披件衣裳。”见顾西影身上就穿着寝衣,显得尤其单薄,又忍不住念叨沫雨。
沫雨低了头脸一红,便要认错,顾西影却道:“不怪她,是我不愿披衣服。如今都四月了,屋里也不冷,嬷嬷您就放心吧。”
“诶呀,郡主病中躺着不舒坦想要活动活动,你们也由着她。太医在来的路上了,还不知道好不好随便起身呢。你们真是,你们真是。可不能由着郡主啊。”王嬷嬷心疼顾西影,又觉着顾西影做什么都是对的,只好怪罪沫雨。可是她又舍得不说重话,只得堪堪停住,翻来覆去一句“你们真是”。
顾西影觉得可亲。这个在内院稳重又爽利的王嬷嬷,只要遇到自己的事儿,总是习惯地先“诶呀”。
顾西影对着镜子笑了笑,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可连月的卧病让她连眼泪都有些萧条。
也挺好的。